“怎麼會!”他癟癟嘴,“不過确實有些意外,師姐這麼優秀,不知道什麼樣的男生才能做師姐的男朋友。”
“你對我的濾鏡太重了,老師是不是說了什麼?”程韫雙失笑,“他有時候措辭誇張了些,你别都信。”
謝聞黎搖搖頭:“可我覺得陸老師說得都挺實在的,況且溫老師就是很好的人,所以師姐一定也很好。”
他看起來比程韫雙還要在乎她的名聲。
蓬松微卷的短發随着步調起伏在風裡抖了抖,那雙天然含情的眼睛循着低落的視線直愣愣地望向程韫雙時,無端多出幾分委屈巴巴的意思。
像隻被主人冷落的金毛,程韫雙疑心他在意的點其實不是她怎麼樣,而是前面那句“男朋友”。
果然,謝聞黎暗戳戳地将話題引到“優秀的人一定有一個同樣優秀的伴侶”上。
其實作為相識不久的兩人,談論這樣的話題多少有些冒昧。
但,一則程韫雙心知肚明對方是揣着明白裝糊塗,裝作不認識自己,二則謝聞黎情商高,措辭嚴謹,問話的方式不會使人感到冒犯。
況且這是她自己下的餌,早早就等着對方上鈎了。
程韫雙想了想,挑了個直擊要害的點:“确實挺優秀的,我們是同門,說起來你們應該算是同一屆?”
說着,她頓了頓,擡起頭仔仔細細打量着謝聞黎的臉:“忽然發現你們不隻是口癖像,他和你長得也有些相似。”
謝聞黎心裡倏地冒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這個描述有點熟悉。
以至于他甚至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放在平時,程韫雙是不可能同旁人透露這麼多涉及她私人感情的線索。
除了極個别尤為親近的朋友,比如江玉宜。
但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對方口中疑似謝明虞的人吸引了。
謝聞黎額角蓦地感到一絲抽痛,面上的笑容幾乎要維持不住。
他勉強地彎了彎唇:“既然是同門,開學後就能見到了,老師有意請大家一起聚一聚,師姐會來嗎?”
“要來的。”程韫雙莞爾,“我要是不來,你們估計隻能會議室裡吃點零食。”
陸季珩受職務限制,當老師當得兩袖清風,和金碧輝煌的陸家老宅格格不入。請學生吃飯也總是有心無力,不能超出規制太多。
程韫雙尋思着苦了誰都不能苦了自己的肚子,幹脆大手一揮,包攬了每年的師門聚餐。
有一年忙忘了,人沒到場,隻派了秘書過去交涉,陸季珩吹胡子瞪眼睛,不準她付賬,美其名曰程韫雙沒吃上飯,不能叫她白出錢。
後面她慢慢回過味兒來,陸老頭大約隻是想多和自己的學生們聚一聚,于是沒有再缺席過。
程韫雙三言兩語解釋了個中緣由,謝聞黎了然。
有了陸季珩做引子,話題漸漸回到學校的事情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一路慢慢悠悠晃到了教堂附近。
抛開前塵往事不談,謝聞黎的确是個合意的旅遊搭子。他對周遭的大小景點如數家珍,甚至連教堂内部陳列的畫作也能淺述一二。
程韫雙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過去的溫潤内斂,談了大半年戀愛仍舊覺得謝聞黎是個不愛說話的書呆子。
他寫在信中的喜歡遠比嘴上說出來的要多。
這也是為什麼她現在總把國内那位幻視成以前的謝聞黎的原因。
面前,謝聞黎本尊似乎變了許多。他從一塊光澤和煦的玉,蛻變成一塊光華璀璨的寶石,以往被含蓄表象所掩蓋的一些特質漸漸顯露出來。
健談、成熟、善于社交,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但細節上總有些微改不掉的習慣。
比如不喜歡在蟹黃面裡放蔥花。
程韫雙捏着筷子攪了兩下拌面,餘光瞥見桌邊兩隻盛放蔥花的料碟,一動未動。
離開哈爾格林姆教堂後,他們漫步至附近的美食街。時值日暮,程韫雙算算時間,已經到了飯點,于是禮尚往來,順嘴問了一句“要不要一起吃飯”,謝聞黎便欣然同往。
兩人從街頭走到巷尾,最終鎖定了這家中餐廳。
程韫雙嘗了兩口,發現比起崧樾館的還是差點意思。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小青柑,半擡的視線越過謝聞黎,與他斜後方的桌位相接。
不遠處,溫玉津小幅沖她招了招手,而江宥安循着她的動作扭頭看過來,在看清謝聞黎側臉的瞬間,眼中閃過幾分驚訝。
“師姐?”謝聞黎見她怔忪半晌,放下筷子,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因為茫然疑惑而略微睜圓的雙眼在燈光下顯出一點無辜,程韫雙回神,溫聲說:“看見溫老師了。”
說着,她學着溫玉津,擡手同她們打了個招呼。
謝聞黎于是跟着轉頭,一張清隽溫馴的面容,便無所遮擋地落入江宥安的視線。
“謝聞黎?”她小聲嘀咕道。
溫玉津一愣:“你認識小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