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僵持不下，就在謝明虞以為自己要暫時搬出1504，順便啟動Plan B的時候，占據上風的謝聞黎出乎意料地做出了讓步。

“你可以繼續住在這裡，但我有一個要求。”謝聞黎眼尾一壓，漫不經心道，“你不能再頂替我進入學校。”

他答應過程韫雙，不會主動在謝明虞面前暴露兩人重逢的事實，其中自然包括程韫雙已經知道了謝明虞和他是雙胞胎的事情。

逼走謝明虞隻會刺激他另尋辦法接近程韫雙，謝聞黎不願重蹈覆轍。

既然如此，倒不如暫時放棄當鄰居的打算，好好把握住他和程韫雙那層脆弱又淡薄的同門關系。

校園是所有回憶的開端，謝聞黎在這方面具備天然的優勢，他決不允許謝明虞再次摻和進來，像當年那樣。

而謝明虞恰恰最怕在學校的事情上露餡，聞言欣然同意。

兩人各自達成了心目中的理想結果，維持住了表面的平衡。

謝聞黎不欲久留，越過擋在面前的人，準備離開。

謝明虞卻忽然叫住他：“你在飛機上見到她了？”

謝聞黎身形一滞，随即道：“她沒認出我。”

座位号不是什麼隐私，謝明虞有心想查，很快就能查到，除了第一段經濟艙的航程，轉機之後，兩人并不坐在一起，以商務艙和頭等艙的私密程度，碰不着是很正常的。

至于第一段究竟有沒有認出來，謝明虞也不可能向程韫雙求證。

隻要謝聞黎咬死不承認，懷疑永遠隻是懷疑，謝明虞沒有證據。

說完，他推開大門，消失在了中庭盡頭。

謝明虞轉身望向徐徐合上的大門，垂落在身側的手，不由握緊成拳。

沉黑如墨的雙眸中醞釀起滔天醋意，無數複雜情緒交織在心口，慫恿着他抛棄理智，堕入充斥着罪惡的深淵。

從昨天起隐隐作痛的太陽穴此刻宛如被針紮了一般，謝明虞捏了捏眉心，走到電視機櫃前，翻出先前藏好的藥箱。

眼前一陣暈眩，他握着藥瓶的手有些細微的顫抖。

啪嗒——

一粒膠囊從掌心滾落，掉在了深棕色的機櫃邊。

謝明虞将藥丸撿起來，擡頭的瞬間，蓦地對上電視機中黢黑的人影。

寬大的液晶顯示屏一片漆黑，他卻像照鏡子一樣，目光不由自主地彙聚到那張看不清五官的臉上。

謝明虞動作緩慢地把藥扔進嘴裡，藥片慢慢化開，苦澀與心悸交彙的刹那，他仿佛看見屏幕中的自己，揚起唇角，緩緩勾起了一抹嘲弄的笑。

倏地，他低下頭，握緊了拳頭，用力閉了閉眼。

謝明虞大腦昏昏沉沉，猶如深陷在一片虛無之中，并沒有注意到他現在是以一種怎樣的姿态跌坐在地闆上。

俊美的面龐籠罩着一股揮之不去的痛苦，五官随之扭曲，唇畔抿出一道略顯詭異與森然的冷笑，恰與方才幻覺中的表情重合。

殘存的理智搖搖欲墜，謝明虞已然踩在了失控的邊緣。

恰在此時，來自特别關心的手機鈴聲在室内響起。

他茫然地環顧四下，随後循聲跌跌撞撞摔倒在茶幾邊，抖着手接起了電話。

“阿黎。”程韫雙染着些微鼻音的嗓音落入他耳中，“我好像有點睡不着了。”

謝明虞掐住掌心，無視掉那聲原本屬于另一個人的親昵稱呼，緩聲問：“不是要倒時差嗎？要是不困的話，我陪你一起先吃晚飯怎麼樣？”

“不想出去吃。”程韫雙懶洋洋地說。

謝明虞于是主動請纓：“要不，你到我這邊來？”

程韫雙頓了頓，似是在思考要不要答應，半分鐘後，她說了句“好”，便挂斷了電話。

謝明虞耳邊淺淺的呼吸聲随之消失，他愣了愣，趕忙從地上爬起來，将散亂的藥盒重新塞回藥箱，藏進了電視機櫃的最深處。

櫃門剛剛關上，門鈴便被人按響。

程韫雙穿着一身居家服出現在門外，神色恹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謝明虞察覺到她的目光掃過他的眉眼，而後一路向下，落向了他的頸側。

“我剛才好像聽見電梯鈴響了，還以為你不在家呢。”程韫雙換了拖鞋，慢吞吞地走到他身邊。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話音剛落，謝明虞眸光顫動，撒了個謊：“不會，隻是下樓丢了個垃圾。”

說着，他不着痕迹地側身，擋住了茶幾與沙發的斜角，伸腿把垃圾桶踢到了茶幾下面。

殊不知，電視機屏幕模糊的反光将他暴露得一覽無餘。

程韫雙當做沒有看見。

一如她透過貓眼，目送謝明虞回到隔壁後，在玄關駐足良久，終于等到另一個與他長相完全相同的男生，離開1504走向電梯。

顯示屏上暗紅色的數字從十五遞減至一，電梯下降至一層後，程韫雙撥通了謝明虞的号碼。

擁有秘密的人很多，她并不需要逐個探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