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吊頂璀璨的水晶燈散發出明亮柔和的光暈,落地窗邊,唱片機咿咿呀呀地播放着某支熟悉的圓舞曲。
謝明虞點開那封郵件,在等待加載的間隙,擡眸望向島台後的程韫雙。
她背對客廳,正将解凍的牛排擱置到案闆上,依照既定的順序,往牛排上灑調味料。
長時間的飛行加上傍晚過量卻收效甚微的藥劑,讓謝明虞的反應相較于平時,總是慢上一拍。
他忘了自己來1504的初衷,是不想錯過和程韫雙相處的每分每秒。
像現在這樣枯坐在沙發前,等着開飯,既與目的背道而馳,浪費時間,也實在不符合一個企圖上位、時刻都需要獻殷勤的情人形象。
謝明虞讷讷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飄忽的思緒短暫集中到郵件内容上。
【8月25日星期天 19:00pm開場觀庭酒店】
主辦方是通海本地的一家老牌紅酒廠,資曆的确足夠承辦一場慈善晚宴。
鐘宣在附件裡貼了受邀名單,并将幾個重點關注對象列了出來。
程氏赫然在列,程韫雙打算帶他出席的,多半是同一場晚宴。
謝明虞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陽穴,思忖片刻,回複鐘宣,讓他找個人替自己去。
反正這類宴會大多有獨立包廂,門一關,簾子一拉,誰說得清楚他去了沒有。
況且國内見過他的人不多,無形中省了不少事。
謝明虞推掉工作,準備去廚房幫程韫雙打下手,還沒起身,鐘宣的消息再度彈進來。
【老闆,酒莊那邊也收到了邀請,因為主理人目前還是小謝總,所以您得有個心理準備】
具體準備什麼,鐘宣沒有明說,但謝明虞一清二楚,對方提醒他注意避着一些謝聞黎。
然而,從飛機降落在通海的那一刻起,謝聞黎與他之間的紛争,便已然不可停止了。
如果,如果謝聞黎照常出席,程韫雙會見到他嗎?
謝明虞不願深想,吃過藥後慣有的低落情緒迅速侵入大腦,擠壓着殘存的理智。
漸漸失效的藥,頻繁失控的情緒,虎視眈眈的謝聞黎,每一件人和事單獨拎出來,都足以對他造成巨大的威脅。
更不用說,眼下要素齊全,留給謝明虞的時間所剩無幾。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眼前蓦地一陣暈眩,随即眸光一凜,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謝明虞決定故技重施,像當初用身體換得一時陪伴那樣,繼續用自己這副趁手的皮囊,留住程韫雙的目光。
他一邊在心中計劃着一會兒的措辭,一邊朝廚房走去。
半道上忽然想起來自己忘了什麼東西,謝明虞停在餐桌旁,打開了外賣軟件。
他對傍晚戛然而止的情事依稀有點印象,大緻記得程韫雙似乎并不抗拒自己的靠近,隻是礙于缺少一些必需品,而臨時叫停。
謝明虞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但他自小在國外長大,該有的生理常識一點不缺,豐富的理論儲備外加一個善于學習的大腦,再輔以良好的服務意識,導緻前面幾次顯得熟門熟路,遊刃有餘。
謝明虞垂眼掃過屏幕上琳琅滿目的商品,估摸着大小,保守地選了一盒最大号普通款。
結賬前瞥見頁面下方種類繁多的口味,不由感到些許震驚,随後仔細挑選起來,最終額外加了一盒橙子味的。
“要喝點什麼嗎?”
島台前,程韫雙結束備菜,轉頭看見謝明虞一聲不吭地站在餐桌前,手邊是一隻空玻璃杯,以為桌上的水壺空了。
謝明虞一怔,搖搖頭:“我想過來幫你打下手。”
說着,他飛速點了下單,而後将手機放在桌邊,大步邁進廚房,心虛之下根本沒有核對下單的型号和數量。
程韫雙倒了一杯水給他:“煎個牛排而已,不費什麼功夫。”
她原以為謝明虞沒醒,發出去的晚飯邀請不過是一時興起。
沒想到對方醒着,那正好禮尚往來,也請謝明虞嘗一嘗自己的手藝。
平心而論,程韫雙還是挺喜歡烹饪的。
除了受到溫女士熱愛生活的正向影響外,或許還有一點奇怪的控制欲作祟,因為下廚同樣要求專注度和對量的精準把控。
可惜,來打下手的謝明虞不知不覺間接管了廚房。
程韫雙意識到這一點時,人已經坐在了餐廳,面前盛着一份剛剛煎好的牛排。
謝明虞摘了圍裙,在她旁邊的空位落座。
兩人安靜地吃完了一頓宵夜,程韫雙放下刀叉,瞧見眼皮子底下空空的餐盤,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忘了開瓶紅酒搭着一起吃。
不過,餐後補上也不算晚。
她走到酒櫃前,探頭看向在廚房裡善後的謝明虞,揚聲問:“阿黎,能喝酒嗎?”
話音剛落,門鈴響起,兩人齊齊看向大門的方向。
“我去吧。”程韫雙将抽出來的酒瓶擺在小吧台上,走到門邊。
“業主您好,快遞給您放門外了,注意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