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搬過來和我一起住？”

同居意味着将絕對私人的領域向另一半開放，無論原先兩人的情侶關系多麼徒有其表，從這句話落地開始，便已然被賦予了完全不同的真實性。

謝明虞當然願意：“那我收拾一下？”

他甚至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身上的衣服早已在方才的上藥中變得狼狽而混亂，那雙漆黑的眼睛卻亮晶晶的。

程韫雙第一次感受到，高興真的可以具象化。

她擡腿截住謝明虞，偏頭瞥了一眼身旁的空位，示意他坐下來。

“搬來搬去的太麻煩了。”程韫雙“唔”了一聲，似笑非笑道，“或許你知道1504和1503本來其實是打通的嗎？”

謝明虞一愣。

“也就是說，另外有一扇門連接着兩邊的屋子。”程韫雙屈起膝蓋，托着下巴看他，“找到那扇門，你就可以搬過來了。”

“至于現在......”

她伸了個懶腰，順手撸了一把謝明虞的頭發：“回房換身衣服，然後過來吃飯。”

男生眨巴着眼睛，在她掌心蹭了蹭，随後順從地站起來，轉身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謝明虞依然沉浸在巨大的驚喜中，整個人因為過于興奮而有些雲裡霧裡，腳底猶如踩在一團松軟的棉花上。

高大背影搖搖晃晃，仿佛一隻剛學會走路的企鵝，細看還是同手同腳。

程韫雙忍俊不禁。

飯後，謝明虞遵從自己的人設，收拾了書包準備出門上學。

“你......”他低頭看向程韫雙未被襯衣遮掩的腿，抿了抿唇，“你再睡一會兒嗎？”

“等你走了，我就回隔壁。”

程韫雙撥正他脖子上的耳機，對着這副清純男大的打扮不由多看了幾眼。

“好。”謝明虞點點頭，攥着書包帶子問，“那我晚上可以過來找你嗎？”

“如果你找到了門的話。”

“另外，過來前先給我發個消息，沒回你的話，就先不要來了。”

否則，家中悄無聲息地多出一個人，又是在深更半夜，細想總歸有些吓人。

小時候老宅養過一隻移速很快的小型犬，某天夜裡不知道被誰放進了她的房間，安安靜靜立在床尾，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程韫雙毫無防備，起夜時吓了一跳，還沒看清是什麼東西，那團黑影便很快消失，下一秒竄到了她手邊。

自此，程韫雙開始排斥任何突然出現的東西。

盡管賦予了謝明虞自由進出的權利，但在他成功打開那扇連通兩戶住所的暗門之前，發條消息預警一下還是十分有必要的。

謝明虞知道輕重，乖順地垂着腦袋任她幫自己理順了額前的碎發，就着這個姿勢小心翼翼地抱住了程韫雙。

“我會想你的。”他甕聲甕氣地說道。

男生如同初次被送往幼稚園的小孩，語氣中流露出幾分不舍與眷慕。

軟綿綿的發絲蹭過程韫雙的頸窩，她眸光微頓，心底仿佛有一處角落不由自主地陷下去，向謝明虞敞開了一道窄小的細縫。

隻是，她依舊無法坦然地回應一句“我也會想你”。

踟蹰片刻，程韫雙最終選擇擡起手臂，将手輕輕搭在他肩後，安撫性地拍了拍。

“去吧，晚上見。”

謝明虞于是松開她，一步三回頭地出了門。程韫雙望着緩緩合上的大門，不由失笑。

她在玄關邊站了一會兒，基本确認謝明虞進了電梯以後，才拉開門回到隔壁。

程韫雙徑直朝卧室走去，經過客廳時腳步一頓，臨時來到了電視機櫃旁的那幅油畫前。

她沿着畫框在反面摸索一陣，成功找到了鎖扣的位置。

1503的暗扣已經在回國的那天打開，程韫雙撥弄幾下，解開了屬于1504的密碼。

喀嚓——

機擴徐徐轉動至正确的槽口，發出細微的聲響，暗門打通的瞬間，程韫雙陡然意識到，有什麼正與回到正确位置的鎖扣背道而馳。

急速脫軌的似乎不止是她和謝明虞的關系，還包括她腦海裡與謝聞黎有關的回憶。

恰如錯亂的不僅僅是兄弟兩人的身份交替。

也許那些記憶和感情，原本就不是她和某一個人的專屬。

早在謝明虞代替謝聞黎進入通海一中的那一刻起，創造共同經曆的“男朋友”就變成了兩個人。

他們分享她給予的愛，又暗自争搶她的注意。

剝開最外面那一層看似甜蜜的糖衣，内裡已然隻剩下謊言與欺騙。

程韫雙親手摧毀了那條無形的安全防線，以身入局，從被欺瞞的對象搖身一變，成為了操縱他們歡愉與痛苦的愛情騙子。

謝明虞顯然比他的弟弟有意思很多，也上道很多。

正因如此，他們的關系可以維持得更久一點。

走進卧室，程韫雙拉上了窗簾，四周頓時歸入一片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