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好東西後,他換了身衣服,準備去見韓緻。
不知道另一個人格什麼毛病,回國之後竟然真的沒有買車,藍灣門前打車也不方便,副人格隻能按下一層的按鈕,徒步去地鐵站。
剛打開門禁走出去幾步,謝明虞便敏銳地察覺到什麼。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藍灣最近好像多了幾張生面孔,包括不僅限于清潔工、物業、鄰居等角色,且特别巧的是,這些人密集地分散在三号樓周邊。
他擡眼望向轉角處的凸面鏡,角落隐隐有人影攢動。
謝明虞腳尖一轉,從三号樓外側進入了地下車庫。
偌大的停車場内一片悄寂,他繞了一圈,在經過程韫雙的固定車位時放慢了腳步,仍然一無所獲。
但願是他想多了,謝明虞若有所思,邊朝電梯走去,邊語音轉文字道:“學姐,我下午有事出去一趟,地鐵不太方便,可不可以借我一輛車?”
程韫雙這會兒不忙,看見消息之後沒怎麼猶豫,讓他從鞋櫃上的盒子裡随便挑。
謝明虞拿了之前坐過的那輛巴博斯G900的鑰匙。
坐上駕駛位時,他仔細檢查了一遍油門刹車,确認一切正常後,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壓力有點大,一有風吹草動便容易疑神疑鬼。
然而謹慎些總是不錯的,謝明虞踩下油門,駛出地庫,同時撥通了鐘宣的電話。
“老闆,什麼事?”
鐘秘書有一段時間沒接到上司的指示,每天領着大把工資,時常覺得心裡不得勁,來活之後顯然好多了。
謝明虞将手機扔在中控邊,接上藍牙:“派幾個信得過的保镖到藍灣這邊來,順便查一查最近她和什麼人在生意上有過節。”
緊接着,他報了幾個門牌号,全是三号樓周邊的公寓。
“平時輪班的人可以住過去,務必确保她的安全。”謝明虞眸光一凜,“注意不要引起她的警覺。”
鐘宣接連“哦”了幾聲,不用老闆指名道姓,他都知道要保護的“她”是哪位。
先前在國外追蹤小謝先生就折損了一些保镖,聽老闆的意思,應該是要撥他自己用的人過來保護程小姐。
那支小隊可是部隊裡退下來的,個個都是精銳。
哎,戀愛腦——
哎,他好愛——
鐘宣暗自腹诽兩句,但手裡沒停,飛速敲擊着鍵盤,将大小事宜安排下去。
謝明虞有了後手,心裡蓦地平靜許多,連帶着好端端一輛巴博斯愣是被他開出了老頭樂的效果。
純黑色的越野如同一隻鋼鐵鑄成的機械巨獸,轟嘯着停在了距離程氏總部不遠的一間咖啡廳門前。
謝明虞對韓緻的印象早已随着時光流逝而漸漸淡化,但甫一打過照面,還是能輕松将他與記憶裡的模樣對應上。
韓緻含笑颔首,示意他坐下,随後溫聲道:“明虞,好久不見。”
謝明虞客套地回了他一句“好久不見”。
韓緻失笑,輕描淡寫道:“通海一别,已經過去十年了,的确很久。”
他語氣稀松平常,但話音剛落便如同石子投湖,在謝明虞心底驚起巨大的漣漪。
韓緻似乎知道他需要時間消化自己話裡的信息量,因而不疾不徐地端起咖啡杯小啜幾口,不再多言,隻是笑眯眯地等着。
“我記得,你那會兒才剛上研究生。”謝明虞沒有回避,坦然證實了韓緻的猜測,“錢老當時說,你會是他教過的最有天賦的學生,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否則,怎麼能僅憑一個照面便能看出來他不是“他”?
韓緻對他的贊賞不置可否,見他承認,索性開門見山道:“‘他’找我是為了抑制你,那麼你呢?你找我是為了什麼?抑制他嗎?”
雙胞胎是天生的競争對手,一具身體裡的兩個人格也是生來水火不容。
然而,謝明虞卻搖了搖頭:“我找你有别的事。”
久病成醫,他清楚自己不可能永遠占據主導權,來見韓緻也隻是想延長這段有效期而已。
愛能使人變得貪婪,同樣會使人變得克制。
縱使謝明虞心有妄念,他也明白什麼才是有機會可以實現的。
韓緻默然,但作為心理醫生,他無法幹預對方的決定。
在遵從醫德的基礎上,他一早就給出過中肯的建議,然而走到今天這一步,謝明虞顯然早已違背了醫囑。
他們在咖啡廳裡聊了很久。
窗外夕陽漸斜,暮色四合,暖橙色的落日餘燼透過玻璃窗照了進來。
韓緻放下杯子,緩緩起身。
“雖然我不建議你這麼做,但是祝你好運,明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