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掃向來人擱在程韫雙肩頭的手，謝明虞不着痕迹地壓眉，眸中掠過幾分不悅。

然而下一秒，他聽見“家裡人”三個字，陡然産生了某個猜測，旋即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看程韫雙縱容這人的樣子，再結合對方熟稔的語氣，便知兩人交往過密。

難道她對好友也以伴侶的身份來介紹自己嗎？

明明這層身份隻是應付特定場合的借口，但甫一和熟人含量極高的社交圈搭上關系，便如同将徒有其表的虛名坐實一般。

謝明虞沉浸在自己的發現裡，甚至完全地把持續了一整個白天的郁悶糾結抛之腦後。

什麼主人格，什麼謝聞黎，什麼梁也、梁霄燃、邵斯謹......他通通不在乎了，隻要程韫雙承認謝明虞，副人格的存在就是有意義的。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程韫雙，昏暗中，一雙漆黑的眼瞳猶如繁星傾落其中，亮得驚人。

許是太過專注，謝明虞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的模樣多麼忠犬。

頭狼興許真的能夠自發地收起爪牙，僞裝成純良無害的小狗，隻為了接近在他眼中稍顯脆弱的人類。

溫獻音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表姐對象，不免有些好奇，因此多看了謝明虞兩眼。

“你的審美這麼多年還是一如既往。”她湊到程韫雙耳邊，小聲嘟囔，“不過這個比梁霄燃好看，就是我怎麼覺得有點眼熟呢？”

溫獻音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這張臉，剛好程韫雙不想和她在這個話題上做深入探讨。

她側眸看向身旁的八卦收集者，淡聲問：“不是叫我來比一場麼？走吧。”

“哎等等。”溫獻音拉住她，支支吾吾道，“我那輛川崎被扣在家裡了，你能不能借我......”

話還沒說完，程韫雙一記眼刀飛過去，斬釘截鐵拒絕道：“不行。”

溫家除了舅舅，還有誰敢扣溫獻音的車，估摸着小姑娘犯了什麼事兒撞到舅舅手裡了，扣了車不準她上跑道呢。

程韫雙自然不會和他唱反調，勾過頭盔戴好，長腿一伸，跨上車，随後掀開護鏡，偏頭看向被遺忘在人前的謝明虞。

“你是回車上等我還是怎麼說？”

頭盔遮住了她大半張臉，隻有一雙鳳眸完整地露出來，平淡的嗓音隔了一層，顯得有幾分沉悶。

謝明虞其實想和她一起上賽道，奈何摩托車确實不在他掌握的技能範圍内。

但他不想就此離開，于是問：“我想看你跑完，可以嗎？”

不等程韫雙回答，看出兩人不對勁的溫獻音搶先一步點了點頭：“能能能，我們本來也要上山觀戰，姐夫你一起來吧。”

她不知道謝明虞的名字，便基于對方和程韫雙的關系琢磨出了這個稱呼，話音剛落，另外兩人俱是一愣。

謝明虞心中暗喜，表面上卻求助般地望向程韫雙。

半晌，倚坐在摩托車上的人别過臉，砰地拉下護鏡，悶聲道：“随便。”

那就是同意的意思。

謝明虞愣了愣，注視着她緩緩駛向山道後，被溫獻音拉上了一輛皮卡。

駕駛位上坐着一個陌生男人，謝明虞注意到他看向溫獻音時不自覺軟和下來的目光，主動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诶姐夫，我跟你說啊......”溫獻音扒拉着椅背，轉身探出半個腦袋，“一會兒我們就停在半山腰那個觀景台邊，那塊離終點近，而且視野開闊，我姐保準是第一個到的，到時候......”

她還想再說兩句，結果被駕駛位上伸過來的一隻手按住頭頂，強行轉了回去。

“坐好。”男人目視前方，餘光透過後視鏡瞥了一眼溫獻音，似有警告之意。

溫獻音“唔”了一聲，拍開他的手，理了理自己的頭發，怨聲道：“小叔！說話就說話，别扒拉我啊——”

她習慣面對面聊天，但眼下被某人勒令朝前規規矩矩坐好，隻能暫時止住話茬，安靜了一會兒便自然而然地忘記了，要問謝明虞叫什麼。

而謝明虞明顯能夠感受到前排怪異的氛圍，抿了抿唇，選擇轉頭欣賞窗外的夜景打發時間。

盡管沿路隻有一片黢黑的樹木。

等到皮卡停在觀景台前，由上而下眺眼望去，才看清賽道兩側蜿蜒眩目的燈帶。幾輛重型機車一字排開，整整齊齊等在起點線外。

溫獻音舉起手機，伸長了脖子望過去，一眼從畫面中找到了程韫雙。

紅與黑在夜色下分明不是什麼鮮豔的色彩，謝明虞的視線卻略過周遭的熒光粉和炫彩紫，自動鎖定了她。

轟——

鋼鐵打造的猛獸倏地竄向跑道，程韫雙降低重心，身體前傾掌控着速度與方向，從起步開始便将其他人遠遠甩在了身後。

但扶越山彎多路陡，直行道之後便是一串險彎，很快有一輛車不要命了似的提速追了上來，幾乎要與她并行。

“那是誰？”謝明虞忽然問道。

溫獻音雙指戳了戳屏幕，把鏡頭拉到最大。

“好像是陳家的小兒子吧，我記得他老跟着梁也一起玩。”她皺了皺眉，“不知道梁也從哪兒聽到的風聲，帶了一幫奇奇怪怪的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