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獻音隻是在俱樂部參了股,并不是話事人,雖然不待見那幫子出門不帶大腦的少爺,卻也沒有理由攔着老闆做生意。
聞言,謝明虞微微眯起眼睛,神情專注地盯着山下的跑道,不由為程韫雙捏了把汗。
下一個急彎近在咫尺。
陳堯自以為勝券在握,信心十足,準備在這個大彎擠掉程韫雙。
但機會轉瞬即逝,不待他反應,程韫雙便猝然躬身,同時加大了馬力。
發動機的轟響在寂靜的山嶺間回蕩,杜卡迪黑紅相間的車标于刹那間向□□倒,半側身體隻差一點就要貼上地面。
她以一個極低的重心壓彎駛過山道,緊接着在直道上再次提速,将這輛座駕的優良性能發揮到極緻,不費吹灰之力便把陳堯重新撇在了後方。
觀景台上,将一切盡收眼底的三人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
心有餘悸的溫獻音立刻趾高氣昂,輕嗤道:“逗逗你的呀,不會真以為能超過我姐吧。”
一旁,謝明虞雖沒吭聲,心裡卻已經把陳堯扔進了黑名單。
後半段賽道無驚無險,第二名和程韫雙相距甚遠,她輕松越過終點線,按照往常的習慣,繞過山頭往回開了一段,直到看見熟悉的觀景台才将車子停下,單腿撐住地面,摘下了頭盔。
獵獵長風将她的頭發吹向身後,幾绺發絲擾亂了視野,隐約有一抹身影朝程韫雙跑來。
“恭喜第一。”謝明虞把皮卡裡備好的水拿給她,垂眼掃過她的右膝,問,“沒事吧?”
“沒事。”程韫雙做了幾個深呼吸,等氣息回勻後才能開瓶蓋喝了兩口水,“他們人呢?”
她指的是溫獻音,謝明虞于是扭頭看向身後,隻望見皮卡車屁股留下的一串尾氣。
“他們先走了。”他無奈地點出某個顯而易見的事實,猜測溫獻音大概是怕程韫雙找她麻煩,比如怎麼把陳堯放進了比賽裡。
“那你怎麼辦?”
“嗯?”謝明虞反應慢了半拍。
“從這裡回俱樂部直線距離十公裡,你是打算徒步回去?”程韫雙把頭盔扔給他,“坐後面去。”
謝明虞猝不及防被頭盔砸了滿懷,他觑着程韫雙的臉,又看了看摩托有限的後座,出走的智商終于回籠。
“你帶我回去嗎?”
程韫雙不置可否:“不然呢?”
“可是我們隻有一個頭盔,要不還是你戴着?”說着,謝明虞把頭盔往前一送,示意她拿走。
程韫雙撐在儀表盤上,好整以暇地盯看他幾秒,小幅勾起唇角:“你膽子很大。”
什麼保護措施都不做,就敢把自身安危交到别人手裡,要麼是一點都不在乎這條命,要麼,就是非常信任他所倚仗的對象。
果然,謝明虞輕咳一聲,說:“我相信你。”
他并未說明相信的具體内容,是車技還是别的什麼,好像此時此刻,他僅僅隻是全身心地信任程韫雙本身。
觀景台下方就是賽道終點,接二連三響起的歡呼聲越過樹林間隙飄上來,隐隐有些失真。
熙攘間,謝明虞聽見程韫雙問:“為什麼想重新種玫瑰?”
為什麼在選擇了無條件相信她以後,卻依然對身份耿耿于懷,迫切地試圖通過虛無缥缈的外物證明自己對于她的重要性?
謝明虞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溫聲道:“信任不代表安全感。”
他的一顆心早已挂在了程韫雙那裡,因此無法給予自己半分安全感,而程韫雙施舍的愛猶如指縫間漏出的流沙,隻會讓他更加患得患失。
副人格種下的玫瑰,算是他汲取安全感的方式之一。
但求來的東西,似乎早就喪失了原本的意義。
程韫雙若有所思,換了一個話題,問:“為什麼不反駁梁也?”
謝明虞睫毛顫了顫:“你都聽到了?”
“下次再見到他們,就說你是我的男朋友。”程韫雙捏住他的衣擺,把人拉到車邊,“答應過你的事不會反悔,如果你不想種玫瑰了,可以另外找塊地方種點别的。”
除了在公司裡怼人,她很少說這麼長一段話。
不馴的猛獸一旦被同化為家養的犬類,便失去了能夠吸引人類的野性,遊戲頓時變得索然無味。
程韫雙勾了勾他的下巴,示意對方低頭:“我分得清你和他,所以做你自己就好。”
夾雜着積雪的廣藿香随着溫熱的吐息拂過他的臉頰,謝明虞被這句話哄騙得有些飄飄然,下意識偏頭很輕地吻了吻她的唇角。
“我想親你,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