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虞消失了。
程韫雙起初并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以為他所說的搬走是從自己家裡搬出去,他鎖上畫框門的舉動恰恰印證了此事。
可事實遠非如此。
總部最近堆積了一批工作,加上程伯易時不時跑過來刷一下存在感,程韫雙忙得直接住在了辦公室。
回到藍灣已經是幾天之後,她拖着疲憊的身體打開家門,沒注意腳下,不小心踢到了什麼東西。
程韫雙愣了愣,彎腰将那隻熟悉的禮物包裝盒撿起來。
揭開镂着暗紋的盒蓋,絲絨襯布上靜靜地躺着一根皮質頸環,碩大的鴿血紅在玄關暖色調的頂燈下散發出明亮的光暈,盒子角落裡還有一對紅寶石墜。
謝明虞把她送出去的禮物退了回來。
程韫雙捏了捏眉心,不明白他這麼做的意義,何況送出手的東西也沒有收回的道理,她退至門外,腳尖一轉,朝隔壁走去。
門鈴響了幾聲,卻久久無人應門。
按理來說,教養使然,謝明虞即使對她有所不滿,本人在家但故意不來開門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所以,他不在家麼?
那正好,程韫雙暫時還不想見到他。
謝明虞換過門鎖之後,曾将她的指紋錄入其中,雖然不确定有沒有被删除,但萬一還在,倒是方便了她把禮物盒丢回去,省得後面再找時間與他掰扯。
想到這裡,程韫雙輕輕将食指搭在了指紋識别區。
黢黑的面闆上緩緩浮現出一抹微弱的藍芒,伴随着“嘀”的一聲,門鎖打了開來。
程韫雙按下門把,莫名有些小心地拉開了大門。
屋子裡一片漆黑,唯一一點光源來自于窗外漏進室内的月光,慘白得甚至有幾分滲人,彼時剛過七點,隔壁卻靜得猶如夜半。
程韫雙擡手打開了門邊的廊燈。
昏黃的燈光于照明微不足道,但她借着頭頂傾灑而下的稀疏光線,看清了周圍的景象。
房間門全部敞着,客廳内的所有家具上都蓋着一層防塵的白布,已然是人去樓空了。
謝明虞真的搬走了。
這個認知甫一出現在程韫雙的腦海中時,她首先感到的居然不是驚訝,也不是什麼果然如此,而是一種自從高中之後,很多年都沒再湧現過的失落。
說是失落,卻也不盡然。
隻是胸口蓦地有些堵,好像有一團難以名狀的情緒不上不下地吊在那裡,但同時,心底又豁開了一道細小的口子,有什麼東西正從那道罅隙中緩慢溜走。
滞澀與空落一同襲來,程韫雙把禮物盒放到鞋櫃上,沉默着離開了這裡。
直到洗漱完躺進被窩,萦繞在心頭的古怪才稍稍淡去一些。
她攥着手機遲疑半晌,最終還是删掉了對話框裡的内容,放棄了派黎未打聽他近況的想法。
既然謝明虞打算和她各自冷靜,那這段時間便将不見面不聯系貫徹到底吧。
程韫雙将手機放回到床頭櫃上,擡手按滅了台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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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部的工作暫時告一段落,光雲雨隙的宣發緊接着提上了日程。
翌日,程韫雙飛往巴黎出差,祁樾随行,黎未則晚一天出發,暫時留在總部,負責與通海大學校企共建的負責人對接。
這批實習生經過學校内推和總部的層層篩選,程氏将按照管培生的培養模式為他們安排合适的崗位。
除了陸季珩的學生,其他學院也相應輸送了一批優秀人才,林林總總少說也有百十來号人。
黎未不能兼顧,本着一碗水端平的原則,幹脆哪個部門都沒去,隻和學校那邊的負責人見了面。
而陸季珩習慣放養學生,并未将選送名單告知程韫雙。
因此,無人在意的角落裡,一個名叫“謝聞黎”的實習生于當日入職了秘書處。
秘書處和祁樾黎未他們所在的總秘辦有所區别,二者連樓層都隔着十萬八千裡,平時負責部分文件的遞送,以及文書撰寫,偶爾總秘辦忙不過來的時候,會叫他們上去搭把手。
光雲雨隙宣傳片公布的這天,程韫雙乘坐的航班剛從法蘭克福起飛。
程氏總部對面的商場大樓早早換上了宣傳橫幅,一層東側禾知的門店也同步更換了全新的廣告。
中央商廈最醒目的裸眼5D大屏每天上午十點至十一點間都會播放由江宥安執導的這部短片,禾知為此斥巨資拿下了為期三十天左右的廣告位。
巨大的屏幕正對總部一面外牆,透過秘書處的全景落地窗可以輕而易舉地看清一支完整的宣傳片。
實習生的桌位面朝大屏,和“謝聞黎”隔壁桌的同門注意到對面的廣告,仔仔細細看了好一會兒,才愣愣地轉過頭,打量起身旁不聲不響的同學。
基本的禮貌和教養不允許他直接八卦别人的隐私,但宣傳片裡的那張臉太過驚豔,男生撓了撓頭,有些欲言又止。
他的目光如有實質,主演本人早在第一道帶着好奇與探詢的視線落向自己時,便隐隐有所察覺。
謝明虞從電腦中的文件裡分出一點注意,側眸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