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包的陸钊後背一涼,讪讪道:“謝哥,我不是故意的。”
他“嘿嘿”笑了兩聲,狗狗祟祟捂着嘴小聲問:“那個是你嗎?我看着有點像欸。”
說着,他擡手指了指對面大樓上鋪天蓋地的宣傳圖。
謝明虞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擡眼望過去,廣告正巧播到海邊日落的那一幕。
濃烈的血橙色夾雜着數道金光,在海面上燃起絕望的底色,兩道身影踏着翻湧的浪潮逐漸靠近,于夕陽的最後一點餘燼中緊密相擁。
鶴北山是他蓄謀接近的開端,被他擅自修改的劇本原來早已成為了今日的暗示。
謝明虞眼中浮出幾許怅然,恍惚發覺,距離那次拍攝,其實已經過去很久了。
久到他從雲端跌落谷底,這副身體的掌控權被奪走又被送還,他卻依舊沒有死心。
可現在的謝明虞是個膽小鬼。
搬離藍灣後,那個人找到了韓緻,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竟然配合治療,讓他重新恢複了意識。
随之而來的是記憶斷片,但蛛絲馬迹騙不了人,謝明虞很快反應過來,程韫雙已經知道了大部分的真相。
他卻不敢回去找她坦白。
謝明虞已經很難再像那時在海邊追上她那樣,再次鼓起勇氣去做更多的嘗試。
他躲躲藏藏,卻克制不住打聽程韫雙的行迹。
從沉睡中蘇醒的那天,謝聞黎施舍了一個機會給他。
謝明虞清楚這位一母同胞的弟弟沒安好心,但他可恥地心動了,他甯願隐姓埋名進程氏總部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實習生,整日揣着不切實際的幻想,期盼着在公司門前或是哪間會議室裡偶遇。
然而,上天并沒有再次眷顧于他。
謝明虞入職的那天,程韫雙出差了,眼下禾知項目為重,回國後,她大概率會常駐工作室。
他們之間的緣分一貫單薄如紙,好像隻要他放棄了,這段關系便是真正走到了盡頭。
“謝哥?”陸钊見他神思不署,伸手在人面前晃了晃。
謝明虞回神,想起剛才的問題,沒有否認:“是我。”
陸钊“啊”了一聲,有些驚訝,但除此以外,并無更多想法,隻是感歎了兩句有幾幕鏡頭很美,便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謝明虞卻望着遠處的宣傳片出了神。
良久,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過了一會兒,腳步聲停在了他身後。
負責他們的主管将一沓文件擺在桌邊,伸指點了點壓在最上面的日程安排:“周三下午兩點,2804有一場會議,你們兩個一起來搭把手。”
聞言,陸钊拉着面無表情的謝明虞點點頭,表示收到。
主管離開以後,他主動把文件分了一半給同桌,壓着聲音嘟囔道:“謝哥,咱們權限不夠上28樓吧,這回怎麼輪到實習生頂上去了。”
總部20層朝上都是管理層的辦公室,越往上級别越高,28樓放在平時,屬于黎未他們的管理範疇。
陸钊不知情,謝明虞卻一清二楚。
黎未和祁樾陪同程韫雙出差,很有可能會留在那邊善後,周三就在後天,即使今晚從歐洲啟程,最早也要明天下午才能落地通海,遑論時差的問題。
他翻了翻文件,發現隻是一次簡單的不動産轉讓,擱在樓上的會議室,應該是哪位高管負責吧,抽調實習生幫忙也無可厚非。
謝明虞三言兩語解答了陸钊的疑惑,兩人就工作内容分了工,各自聯系起涉及此次會議的相關部門。
兩天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就到了周三。
主管領着實習生布置好會議室後,便暫時回到隔壁空置的小辦公室候命。
謝明虞坐在窗前,垂眼看着下方循環播放的宣傳片,忽然有些想念程韫雙。
自打他們重逢以來,他從未離開她這麼久。
共事快兩周,陸钊似是習慣了他的寡言,蹲在一旁抱着筆記本修改課程論文。
兩點半左右,主管被人叫走,直到接近四點時,才回到小辦公室。
她掃了一眼專注課業的陸钊,無奈将目光投向了看起來相對清閑的謝明虞。
“小謝。”主管把一份文件和一張門禁卡遞給他,解釋道,“隔壁開完會了,臨時補充了一些細節,法務那邊剛傳給我,你幫我跑一趟,交給3206總秘辦的黎未黎秘書,可以嗎?”
黎未回來了,那她呢?
謝明虞有些望而卻步,還沒斟酌出拒絕的措辭,身體便先大腦一步做出反應,從主管手裡接過了那些東西。
門禁卡使他暢通無阻地來到32層,總秘辦的人卻告知他,黎秘書去了程總的辦公室。
謝明虞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總裁辦門外的。
可當他得到許可,推開那扇門時,手中的文件猶如輕盈的雪花無聲墜落。
門内,一張與謝明虞如出一轍的面孔,徐徐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