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吧台上擺着幾碟點心，旁邊搭了一壺花茶。

謝聞黎對于烤曲奇餅和戚風蛋糕好像不怎麼熟練，照着食譜依葫蘆畫瓢弄出來的半成品有點“不堪入目”，最後隻得提出用可露麗作為補償。

程韫雙倒是不介意，她隻是有一點沒想通，為什麼自己似乎理所當然地認為謝聞黎應該會做那些甜品，又為什麼會在發現他其實不擅長之後，産生了一種意料之中的感覺。

她挖了一勺可露麗塞進嘴裡，而後趴在桌子邊，盯着落地窗外的高樓發呆。

謝聞黎不在，他前段時間經常跑醫院，騰不出手打掃隔壁的衛生，家具床品都落了灰，這會兒先回去收拾了。

時值深秋，午後落進室内的陽光不至于過分灼熱，暖意融融，煨得人昏昏欲睡。

程韫雙揉了揉有些幹澀的眼睛，慢吞吞地挪回房間。

她記得床頭櫃的抽屜裡應該還有幾張蒸汽眼罩，拉開抽屜後，卻隻看見一隻開過封的小方盒和一個花裡胡哨的瓶子。

Durex超薄001、櫻桃口味潤滑......

沉默震耳欲聾，程韫雙關上抽屜，眼中一片茫然。

她沒有帶人回家的習慣，主卧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難道是謝聞黎？可是打通兩戶的暗門明明關着，變相說明她對謝聞黎的信任并沒有高到這種程度。

左半側後腦勺蓦地感到一絲抽痛，程韫雙捏了捏眉心，不再深想。

她拉開另一邊床頭櫃，果然找到了之前存放的蒸汽眼罩。

恰到好處的溫度有效緩解了眼部疲勞，連帶着後腦的陣痛慢慢減淡許多，程韫雙一覺睡到天黑，醒來時屋子裡一片漆黑，路燈黯淡的光線悉數被遮光簾擋去。

她抱着被子坐起身，依稀記着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夢，隻是睜眼的刹那，最後一丁點稀薄的印象也随之消散。

剛打開床頭燈，外面的門鈴便響了兩聲。

程韫雙披上外套走出去，拉開家門，謝聞黎的身影出現在門外，看見她後，比了個邀請的手勢。

“五點多給你發了消息，你沒回，我猜你大概在睡覺。”他牽住仍舊迷糊的程韫雙，朝隔壁走去，“晚飯已經做好了，你醒的剛好。”

這次住院雖說演戲的成分比較大，但該有的檢查一樣沒落，程韫雙出院前曾被醫生反複耳提命面清淡飲食，她本人固然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但架不住謝聞黎上了心。

所幸桌上也不全是清粥小菜，起碼粥是生滾魚片粥，魚肉鮮嫩可口，處理得很幹淨，沒有多餘的斷刺。

飯後還有冰淇淋烤布蕾，不過香草冰淇淋球在烤布蕾的餘熱中很快化開，謝聞黎慢條斯理地将勺子遞給程韫雙時，她隻撈到一點甜牛奶似的糖水。

“别貪涼。”謝聞黎莞爾。

程韫雙咬了一口香軟的烤布蕾，滿足地眯起眼睛：“謝醫生，你好嚴格。”

說完，她捏着勺子的手一頓，腦海中忽然響起一段模糊的對話——

[謝醫生，還差點意思。

看來是藥方不太對症......我們多試試，總能......

謝醫生，你想半途而廢麼？]

怔忪間，與那道難以辨認的音色有幾分相似的聲線，直直落入她耳中。

謝聞黎疑惑道：“怎麼了？口味不合适嗎？”

“沒有，挺好吃的。”程韫雙陡然回神，不動聲色地引開話題，指着視線落點處的花瓶，問，“你平時也會養花嗎？”

謝聞黎掃了一眼下午剛插上的洋桔梗，想到什麼，點了點頭。

“我那邊收了幾個瓷瓶，拿來當花瓶應該挺不錯的，過兩天收拾出來送你？”

“這算什麼？”謝聞黎托着下巴看她，疏懶的嗓音裡糅雜着少許笑意，“未來一周可沒有紀念日。”

言下之意，好端端的怎麼送起禮物來了。

程韫雙“唔”了一聲：“就當是替溫老師送的謝禮吧，謝謝你幫他們分擔了一部分任務。”

她指的是在醫院幫忙的事，謝聞黎卻以為她還在介意自己插手了程氏處理程伯易的工作。

但他并沒有像上次那樣，第一反應是拒絕，而是直接跳過了拒絕，轉而向程韫雙坦露心迹。

是否銀貨兩訖不是最重要的，感情的重量永遠無法用金錢衡量。

同理，謝聞黎清楚自己付出了多少不重要，程韫雙想為他的付出定價多少也不重要，他唯一需要考慮的，是如何增加自己在程韫雙心裡的份量，是努力讓她能夠看見謝聞黎這個人。

“我是你的男朋友，為你做什麼都是應該的。”他有意識地加重了“男朋友”的咬字，像是在給程韫雙洗腦，又像是在給自己做心理暗示，“況且在國外的時候，溫老師也很照顧我。”

“程又又，或許你可以試着不總是和我這麼客氣。”謝聞黎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神情專注而溫柔，“我知道你很厲害，也很要強，但偶爾你要是覺得累了，也可以停下來歇一歇。”

“還有我呢。”他微彎下腰，視線與程韫雙平齊，眼底的真摯化作一汪清澈的泉水，搭着那雙天然内勾的狗狗眼，使得這種聽起來空泛虛無的承諾多出了幾分真實。

程韫雙忽然有點想養小狗，不過不是眼前的這一隻。

謝聞黎見她似有松動，臨時起意道：“花瓶還放在你那邊，真心想謝我的話，就收下我送你的花吧。”

“我希望你看到它們的時候總會第一時間想起我。”他抿了抿唇，耳尖悄悄爬上一層薄粉，“要是能和我不那麼生分，然後每天多喜歡我一點，對我來說就是很好的謝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