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初秋，謝明虞順利入學，成為了陸季珩的學生，雖然隔着幾屆，但姑且也算是程韫雙的師弟。

這天，程老師給新入學的博士生上完本學期最後一節公司金融，便匆匆趕回總部開會。臨近年末，程氏内部審計清賬，她因此沒有留在學校，等謝明虞一起回家。

忙完已是傍晚，窗外暮色四合，天頂淌下橙紅色的霞光，于凜冬中将沿途的落葉染上一絲暖意。

電梯門緩緩打開，程韫雙邊朝1504走去，邊從包裡翻出手機。

陸季珩晚點約了謝明虞讨論他的論文選題，一時半會兒趕不上晚飯，對方發了消息讓她不用等。

再擡眼時，她瞥見家門口蹲着一團黑影。

影子聽見腳步聲，慢吞吞地擡起頭，青澀聲線有些耳熟：“學姐？”

程韫雙一愣，借着亮起的廊燈細細打量他。

蹲在門邊的男生見狀，噌一下站起身，那張與謝明虞如出一轍的臉便一覽無餘暴露在光下。

如果不是對方身高不對，程韫雙幾乎要以為，謝聞黎跑了回來。

眼前的男生面容清隽，比之成年後的謝明虞稍矮了兩三公分，他垂眸望向程韫雙的目光難掩激動喜悅，起先還有幾分懵懂的表情也随之浮出些微少年人的張揚。

程韫雙不太确定，因此朝着他的脖子伸出手，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扯下了他的衣領。

男生吓了一跳，立刻紅着臉向後退了一步，磕磕巴巴地質問：“你、你做什麼？”

“雖然你是......，但你也不能直接上手啊。”他聲如蚊呐，中間幾個字被模糊不清的咬字囫囵糊弄過去，程韫雙隐約隻聽見什麼“的人”。

略帶審視的眸光掃過他頸側的痣，程韫雙撚了撚指尖，溫聲問：“你是謝明虞？”

聞言，男生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随後點了點頭。

他的确是謝明虞，不過，他是十八歲的謝明虞。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睡了一覺，醒來就出現在我家門口了？”

少年謝明虞捧着熱乎的玻璃杯拘謹地“嗯”了一聲，耳根泛起的薄紅非但沒有褪去，反而愈演愈烈，蔓延到兩頰。

程韫雙狐疑地掃了他一眼：“按照你現在的年紀，當時藍灣還沒有建成。”言下之意，那會兒她不住這片，對于男生的來曆依舊存有幾分懷疑。

少年卻并未生氣，而是溫聲解釋道：“我睜眼就在門外，因為不清楚發生了什麼，所以先出去轉了兩圈。”

“結果外面的世界和我印象中的差别很大，我又沒有錢包和手機，隻好暫時回到醒來時待着的地方。”既然出生點刷在1504門前，想必他和屋主人或許有什麼聯系。

雖然聽起來有些荒謬，但程韫雙确實想象不出，她的哪位競争對手有這個閑情逸緻，費心搜羅出一個與謝明虞少年時期長相相似，且在頸側相同位置長着一枚小痣的男生送到她家門前。

不過……

“保安沒攔你嗎？”

“沒，我刷臉進……”男生頓了頓，忽然想起什麼，小心翼翼地問，“所以現在的我也住在這裡嗎？”

程韫雙不置可否，隻是小幅彎起唇角笑了笑。

“那現在的我和你是什麼關系？”他目光殷殷，滿含期待，揚起的尾音透露出些微有恃無恐的意思。

程韫雙不慣着他，移開視線：“自己猜。”

“還有，你是你，他是他，不許偷換概念。”

“可是學姐，我真的是謝明虞。”少年巴巴地望着她，天然内勾的眼睛烏黑發亮，如同一隻等待領養的小狗，滿心滿眼都是她。

程韫雙心神一晃，語氣不由軟和下來：“你......”

她習慣性地想請秘書幫忙給男生安排住處，但下一秒又立即否定了這個想法。眼前的少年來自另一個世界，也許某天會像來時那樣，悄無聲息地回到他原本所在的時空，因此多一個人見到他便多幾分麻煩。

可讓他住在1504似乎也不合适，程韫雙思來想去，目光飄向了電視機櫃旁的油畫框。

算了，晚點等謝明虞回來，讓他本人安排自己吧。

程韫雙擡眸看向對牆懸挂的擺鐘，淡聲問：“吃飯了麼？”

男生搖搖頭：“學姐也沒吃嗎？”

“才從公司回來，還沒顧得上。”

“說到底是我耽誤了學姐的時間……”少年謝明虞隐隐有些自責，主動請纓道，“學姐不嫌棄的話，我來做晚飯吧。”

聞言，程韫雙眉稍輕挑，似是有些意外。她以為謝明虞的廚藝是留學時練出來的，沒想到好像更早。

左右家中食材齊全，程韫雙沒有多想，簡要說明部分廚具的操作方法後，便将廚房騰給了男生。

不曾想沒過幾分鐘，房頂的煙感報警器響了起來。

程韫雙吸了吸鼻子，聞見一股焦糊味。

島台後，舉着鍋鏟的謝明虞撞進她疑惑的眸光，讪讪摸了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