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梓玥極快地觑一眼，答題的間隙，飄進一個可怕的想法。

她該不會是面批吧！

時近正午，周梓玥答完最後一道策論，交了試卷。

韓先生沒多看，随手放下冊卷，擡起始終沉靜的黑眸，道：“這一冊若是答的好，我有樣東西贈與你。”

周梓玥躬身，：“多謝先生。”

：“字迹不佳，即便答得好，也會有缺處。”

：“……”

:“先生做主便好。”

：“去吧，二姑娘等你許久了。”

：“梓玥告退。”

帶來的茶點都未吃，彩雲跟着下樓時，周梓玥道：“帶來的點心，你們拿回去分了吧。”

彩雲笑點頭，：“是。”

薄荷餅、藕粉核桃糕、桃花酥、豆沙饅頭，都是好吃的！

行至花樹下，梓婷早聽腳步聲，風吹花搖，她收回目光，站起身，身後，寶蟬撐着描花油紙傘。

周梓玥先道：“姐姐久等了。”

周梓婷輕笑：“無事，正好我能賞花呢。”

兩人一道離開花園，周梓婷目中帶着幾分自己都未察覺的期盼，側臉問：“妹妹答的如何？”

周梓玥先時嘴角輕揚，轉頭，那抹笑意就弱了，眨眼間，她有了主意，：“都答出來了。”

梓婷顯然一愣，睫毛快眨幾下，心頓時壓上了一塊巨石，笑意也露出牽強：“妹妹學業進步許多了。”

周梓玥輕笑：“盡力而為。”

周梓婷這麼關注她答的情況做什麼，并且興許還帶着點希望得到一個不好的答案的意思。

梓婷在期盼她能夠說出一個壞消息。

往深處想，便是周梓婷在與她做競比，而且是希望她是弱勢且失敗的一方。

競争中，這樣的情況在所難免，但比起這個，周梓玥更關心，一向平和的梓婷，怎麼會如此看重這個。

如果說周梓婷看重這個，那有怎麼會在和她作畫時，在知曉她畫技進步的時候，怎麼卻又不看重了？

在園子入口道别，兩人就分開走。

彩雲嬉笑着問：“姑娘這次要勝過二姑娘了？”

周梓玥蹙眉，風拂過又松開，轉頭笑問：“你怎麼比我還高興呢？”

：“秋書齋的總說姑娘不如二姑娘，這回可算打她們的臉了！”

：“哦？”

彩雲往四處看，見都是院子裡的人，便輕聲解釋：“從前幾次考試，二姑娘都比姑娘好，她們就在背後悄悄議論，說姑娘您不如二姑娘……”

：“不如二姐姐什麼？”

：“不如二姑娘聰慧！”

：“……”

周梓月眯眼笑道：“随她們說，你們也莫去争辯。”

：“知道，不過看姑娘好，我們也跟着有面子呢。”

周梓玥實在無法将周梓婷與好面子結合在一起，腦内思緒一閃，又想起夢境中跪在莊氏面前磕頭求太太做主的場景。

比起人品如何，伯爵府的夫人的名号确實隻把顔面都塑好了，莊氏不點頭，的确值得一求。

吳姨娘，又是她。

彼時，秋書齋。

周梓婷放下書袋，又坐到臨窗的羅漢床上瞧書，吳姨娘滿意地放下繡房剛送來的玫紅色織金的長衫，挨坐過來，握着梓婷的肩膀轉了個身，滿眼喜色：“如何，考得如何？”

周梓婷淡淡一笑，：“都答出來了。”

吳姨娘欣慰地笑起，接着伸出三個指頭，：“那她呢？”

周梓婷深吸一口氣，垂下眼簾：“不知，我不曾看到四妹妹的題冊，隻知她的題比我最多幾倍。”

吳姨娘急得挑起柳葉眉，：“她寫出幾題？”

心裡又竊喜周梓玥打腫臉充胖子，本就學不好，還沖能拜個師！

這下……怕更是不如了！

：“四妹妹說，她都答出來。”

：“什麼！”一語如雷，吳姨娘自覺聲身，忙掩住口。

：“都答出來……”吳姨娘眼底一片郁色，背過身念叨，接着，又猛的轉身，滿眼喜色，：“答出來是一回事，答不答的對，又是另一回事了。”

語罷，吳姨娘頗有幾分自得的冷哼一聲，起身扭着身子走進裡間：“我去瞧瞧，明日去正院請安穿那套衣裙。”

老爺可還在家呢！

想及此處，她眼中的笑意更加濃厚。

周梓婷垂眼，看姨娘已經進了裡屋，咬着唇，酸意絲絲縷縷地繞上心間。

：“姨娘……”

若是三妹妹這次做得真在她之上，該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