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積秀不敢相信,嘗試喚了一聲:“瀾兒?”
身前的黑影聲音冰冷又不屑:“誰是那個蠢東西?”
她否認了,她說的話和語氣都令人陌生。
可溫積秀怎會認不出瀾兒的聲音?
她就是瀾兒。
還沒等他開口說第二句話,突然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他被瀾兒扔到了洞外。
顧不上查看自己的傷勢,他一瘸一拐站起來,仰天大笑,手舞足蹈,姿勢癫狂。
旁人大抵會以為他瘋了。
其實他隻是太開心了。
夢中人不是夢,離别恨得以離。
心心念念的,還能再見。肝腸寸斷的,還有的補。
他怎麼能不欣喜高歌,歡暢舞蹈?
溫積秀不知大笑了多久,有些力竭,停了下來。
身上的疼痛提醒他,這一切都是真的,洞裡出現的确是瀾兒。
他慢慢往木屋走去,準備給自己處理一下傷。才剛見到瀾兒,他若就這麼輕易喪命,簡直可惜。
回到木屋,他大略看了一下,除卻皮外傷,内髒應無大礙,就是肋骨斷了一根有點麻煩。
簡單固定後,他躺到床上,期望自己快快好起來,就可以再去找瀾兒了。
幾天後,大哥的人來送東西,看到他吓一大跳。
大哥立即趕來,帶着掌醫,見到他:“積秀,何人所傷?”
溫積秀高興地告訴大哥:“大哥,我見到瀾兒了,是真的。”
大哥伸手摸他額頭,對掌醫說:“身上的傷處理好後,再看看他是否是癔症?”
大哥果然不相信,不過他也不糾結,任誰也很難相信。不過當大哥想強行帶他回軍營治療時,他立刻急了。
他緊緊拽住床頭:“大哥,我沒病,我就是死,也要死在瀾兒身邊。”
“好好好,你别激動。”大哥放開他,言語溫柔:“積秀,你聽我說,瀾兒就在軍營裡,大哥帶你去找她好不好?”
大哥真當他瘋傻了,拿這種騙三歲幼童的話來哄他。瀾兒明明在有黑霧的洞裡,等着自己去找她呢。
溫積秀努力讓自己行為如常:“大哥不必擔心,我很好。我也記得對大哥的承諾。但大哥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大哥眉頭微鎖:“你說”
“若有一日我失蹤了,不要尋我,我隻是去找瀾兒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會死于瀾兒之手,覺得還是提前告訴大哥比較好,免得到時大哥驟得消息,心急如焚,白白尋找一番。
大哥聽後,眼神驟變,用力抓住他胳膊:“積秀,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去哪裡找?你答應過大哥不能尋死!”
就知道大哥會想錯,他隻好編了一個謊話:“我近來夢到瀾兒在一個山清水秀,特别好看的地方。等我夢得更清晰一些,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就會出去找瀾兒了。”
大哥明顯松一口氣:“對,瀾兒就在世界的某個角落,你要快點好起來,才能去找她。”
“嗯。軍中還有許多事務需要大哥處理,大哥快回去吧,不用在我這耽誤時間。”
大哥欲言又止,遲疑半晌後開口:“那你好好養傷。”
溫積秀乖巧應下:“好”
半月後,他傷好大半,行走無礙。
趕走了大哥留下照顧他的人,溫積秀又一次前往山洞。
這一次,他做了充足的準備,帶好了食物、水、蠟燭和傷藥。
再次進到山洞,照例被瀾兒揍了一頓,幸好他提前有準備,做了些防護,僅是些外傷。
趁着間隙,他連忙喊道:“瀾兒,我是溫積秀,溫弟,你還記得我嗎?”
黑暗的洞内,攻擊停止,他用火折子将蠟燭點亮,也終于看到了瀾兒。
瀾兒一身紅衣站着,長發随意披在身後,發容衣服沒有任何裝飾,仍然那樣美。
隻是全身都是半透明的,隐隐可看到後面的石壁。她臉上更是從未見過的冷漠表情。
“瀾兒”溫積秀情不自禁喊她。
瀾兒瞥了他一眼,揮臂向他襲來:“我說了,不要這麼叫我。”
溫積秀甚至感覺瀾兒的手穿過了他的身體,但同時确有一股猛烈的力量,他受擊朝一旁摔去,額頭磕在石壁上,摸了一手的血。
幸好蠟燭還在他手中,當他再次點亮後,看到不遠處的地上堆着幾具屍體,還能聞到散發的腐臭味。
是瀾兒殺了他們嗎?
溫積秀不敢再輕易開口,怕又惹她不開心。
他心裡明白,眼前的瀾兒,恐怕隻是一個魂魄。
曾經的瀾兒确實已經死去,敵軍陣前萬箭穿心,哪有活命的道理?
但那又怎樣,即便她變成怨鬼,變成厲魔,變得不認識他了。可隻要她還是瀾兒,自己就得守着她,陪着她,不讓她一個人。
瀾兒應還記得他,不然她為什麼沒有立刻将他殺死?
他要找回以前那個瀾兒。
溫積秀謹慎斟酌着措辭:“姑娘可還記得将軍方誠和方定川,他們是你的父親和兄長。”
瀾兒立時像被定住,眼睛神色不斷轉換,憤怒、冷漠、哀傷、譏诮。
到後來似乎連面容都變化起來,明明是同一張臉,卻像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在輪流出現。
凄婉聲音:“爹爹被他們害死了…是因為我…”
冷漠聲音:“蠢人,就是因為你,非要跟來軍營。讓宏光帝不信任父親,不派援兵,還把邵非那個細作留在軍營,害死兄長。最後父親更是為救你慘死。”
凄婉聲音:“都是我的錯,爹爹最後就那樣在我眼前…不…不…”
瀾兒抱着頭大喊起來,身形也不穩,看起來即将潰散。
溫積秀立即過去想安慰她,可這時她又變回冷漠的瀾兒,将身形重新聚攏,并把他扔出了洞外。
溫積秀緩緩從地上爬起來。
原來的瀾兒果然還在,隻是她看起那麼痛苦,恐怕就是因為接受不了如此慘烈的打擊,才會出現另一個她。
他要怎麼辦?
現在冷漠的瀾兒不是真正的她,也不記得自己。
可若喚回原來的瀾兒,他怎麼忍心看她自責到自毀自消。
況且,一切原本也不是她的錯。
沒有瀾兒,邵非會通過其他方式進入軍營,景曜也會通過其他手段陷害将軍。
結局不一定不同。那些用心險惡、存心對付将軍的人,這條路不通,會換另一條,沒有罪名,就編造罪名,怎麼能防得住?
要不把那個消息告訴她,邵非經曆千刀萬剮而死,已經為将軍和方大哥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