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夕與君長安回到了他們所丢下金袋子的那處樹林,金袋子還完好無損,他們扛着金袋子,用了後半夜的時間,在早上辰時末才堪堪趕回鳳天鎮。
在雲骥的指揮下,他們将金袋子裡的糧食通通倒進了糧倉裡。
“這下再撐三個月都能有餘了”,雲骥臉上終于露出輕松的笑了。
君長安道:“昨夜我們走後,奪夢司的人沒再起什麼亂吧”
南知意道:“昨夜除了雲骥陷入懼夢中,有些驚險,再就沒什麼事發生了”
君長安道:“那就好”
南知意問道:“昨夜冥夕沒有回應我的傳音符,差點吓死我了,你沒發生什麼事吧”
冥夕道:“不小心被夢網捉到了,他想刺探我潛意識裡的記憶,好趁機找到我的弱點,不過卻被我彈了出去”
南知意心想這得是多麼強大的意念,才對别人的刺探反應如此劇烈,“平安回來就好,這些奪夢師詭計多端,咱們以後留個心眼便是”
雲骥趁南知意與冥夕說話的間隙,拉着君長安到一邊道:“我書房裡的那些封信啊,以後如果真有那天的話,你一定要幫我送到,我夢見我死後月容孤身一人來找我了,我最見不得她哭了”
君長安無奈道:“既然答應了,便一定會做到,不過你可想清楚了,她看到這些信的傷心,可不亞于看見你死的傷心”
雲骥堅持道:“想清楚了,即便她會恨我,也比她活在對我思念的悲痛中強”
“那便随你吧”
折騰了一天了,衆人也都回去休息了,冥夕躺在屋内卻沒有一點睡意,今天她的覺已經睡夠了,隻是翻來覆去的想潛意識裡閃過的片段,夢網裡夢見的那些,她已經記不全了,隻記得火、箭和斷崖,隻一想想,心口便覺得抽痛,這些是屬于她的人生嗎?還是隻是江淮制造的幻像?
南知意察覺到冥夕的輾轉反側,道:“睡不着的話,就起來走動走動,累了就睡了”
冥夕道:“抱歉,吵醒你了”
南知意打了個哈欠,“我隻是剛剛睡醒罷了”
冥夕嗯了一聲,起身下床,走到了窗邊上,微微推開了一點縫,有一道月華從窗縫中灑落,她望着月亮問道:“我們造夢師都是給别人造夢,可是卻不能為自己造夢,更是無法做夢,想想還是有點可惜”
南知意笑道:“看來你是有心事了,若是能做夢,你想做什麼夢?”
冥夕道:“一個結局歡喜的美夢”
“若非對往事有憾,又怎麼會想做美夢呢,你大抵是在夢網中是夢到什麼東西了吧”
冥夕嘴角一牽,側頭看她,“看你平日直爽的樣子,倒不知你心思如此細膩”
南知意一手拄着頭,側躺着看她,“姑娘的好可不隻如此呢”
冥夕不禁笑了,“不知你腦中可曾有過以往的片段閃過?”
南知意想了想道:“說起來,好像是有過,好像有一座巍峨宏達的城,裡面死了很多人,又還有一位姑娘偶有在腦海中浮現,我卻看不清她的臉”
“看來我們的潛意識裡的确是保留了過往的很多的記憶”
“不過,既然入地府的時候,你選擇忘卻,那麼一定是有你的道理的,那便遵從本心吧”
冥夕點點頭,似乎又陷入了沉思。
顧久安、君長安,名字如此之像的兩個人,到底有什麼關系?
為何在斷崖上,她看見的那個臉色蒼白、輪廓模糊的人和君長安長得這般像,可在雲骥的浮生中,那人明明是顧久安的樣子。
她晃了晃頭,不知是哪裡出錯了。
耳邊又想起君長安那聲堅定且威怒的話,傷她之人,我定殺之。
他們不過是初見之人,怎會因為她受傷,而發如此大怒,看來,她有必要探探這君長安到底是何來路了。
第二日一早,城内已經生起了火,夥夫們正在做昨日帶回來的糧食。
雲骥一早便帶着君長安出去巡城了,城裡的防禦工事還有兵器都在趕時趕點的準備,程國大軍很快便會卷土重來的,他們得能堅守到他們的援軍趕來之前。
冥夕和南知意也準備出門,南知意問道:“咱們今日去做些什麼?”
冥夕道:“我想去個地方,你先去幫城内的将士分糧吧,我去去便回”
南知意哦了一聲,冥夕便瞬移走了。
轉眼間,冥夕落于雲骥的書房裡,她想起在城樓轉角處,他們說着什麼信的事,君長安還說他曾未追回那些信,聽他們說話的樣子,好像認識許久的老友,更顯可疑。
書架前擺的都是兵法,的确有一摞書信擺在了最上邊的位置,如果不是她飄起來,是不容易發現的。
此時她心裡有些糾結,這是人家的書信,她便這麼直接看了,是不是窺探别人的隐私,但若不看,她便也不知道他們說的信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糾結了半天,最後從手心中浮出一枚銅币來,心中默默道,若是正面,她便看一封,若是反面,她便不看。
銅币抛了出去,落于地上,是正面,她松了一口氣,對着那信封躬身道:“十分抱歉,我就看一封,絕不多看”
于是那些信浮在空中,她随便點到一封信,然後開啟了透視,信中内容頓時浮現于眼前。
月容芳鑒:一别十年,兩地分居,吾空守塞外之地,難免寂寞孤寒,恰有一女溫良賢淑、善解人意,解我愁思,故吾心已移。吾知吾妻簡傲清高,必不肯受欺瞞,故實言相告之。想我見異思遷,耽于父母兒女之顧,愧于吾妻之情,不免歉意萬千,不奢月容之諒,隻願往後餘生,卿能忘卻此始亂終棄之輩,再尋良緣......終日無憂、喜樂安康。
落款是七月初二。
現在是成平二十八年,落款上隻寫了月日卻未寫年,看來這雲骥倒是個心思細膩的人,為防止屆時皇帝駕崩,年号對不上,才會把年給空出來。
她把信收起來的時候才發現上面是有标記的,這是其中的第五封,想來是想等他死後五年,再假意告之其妻子他已移情别戀了,這樣日後她再得知他的死訊時,也不會太過難過了。
不過這信寫的任誰會信啊,信上的情意都快呼之欲出了,真正移情别戀的人是不會感到内疚的,又豈會在信中檢讨自己之過,盼望對方終日無憂、喜樂安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