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稍息的鳥兒們交頭接耳起來。

沒多會，白鳥抖了抖尾巴，率先撥開湖堤上密集的蘆葦叢。雙腳一蹬，竟然不是用翅膀飛的，而是在蘆葦叢裡的軟泥巴上借力，頭前尾後地鑽入水裡。

白色的鳥身在水裡不斷下沉，顔色逐漸模糊，後面的鳥歪歪扭扭走上來，照葫蘆畫瓢地蹬到蘆葦軟泥上，再接力入水。

一時間，不知道是人類排隊吃豆腐奇異，還是鳥兒們排隊入水更奇異。

餘戈張大的嘴巴默默閉上。

好混亂，她好混亂，誰來救救她……

餘戈正頭疼着，猛地聽見一陣凄厲慘叫。她忙循聲望去，隻見最開始吃豆腐的那批人已然遊到接近湖中心一半的位置。才過去沒多久，已經吃得體重驟增，肚皮圓潤，隐隐有下沉入水的趨勢。

那些人正調整姿勢打算往上浮浮，水下不知何時多了好幾團黑色的影子，在人群間鑽來鑽去。

有人好奇低頭，有人幹脆腦袋探進水裡細看，就猝不及防被黑漆漆的深淵大口咬住腦袋。“咔嚓”幾聲響動，清澈的水體染紅，隻剩下半具身體漂浮。

黑影越來越多，速度也肉眼可見地加快，一大片如網般的血紅色在湖裡蔓延開來，肉沫與豆腐攪拌在一起，看上去十分令人倒胃。

湖水裡的人群混亂起來，争先恐後往岸邊遊，驚叫着推搡。

餘戈更懵。迫于人流的壓力，她不得不往更遠的地方撤離，可剛跑幾步發現自己的腳無法踩到地面，被液體阻攔住了。

——她竟然在水裡，什麼時候的事情？

餘戈驚恐地撲騰起來，身體在不受控制地下沉。她感覺那些吃人的黑影已經朝自己靠近了，努力往前移動身體。

努力的結果非常糟糕，餘戈辛苦忙活半天，終于成功把自己往黑影嘴裡送得更近一步。

餘戈：“……”

“你怎麼搞的，我真服了。”有人嫌棄地從身後繞來，揪住餘戈後衣領把她拉走。

聲音有點耳熟。

餘戈回頭想看是誰，誰知這人拉人的時候也不帶注意的，她一回頭身體就在水裡涮了涮，被迫喝下一大口水。湖水進嘴，味道豐富多彩，餘戈差點哕出來。

被人一直扯到遊步道上，餘戈幹嘔了幾次，才慢慢調整好狀态，站直身看向對方。

正是一身遊客裝扮的青野。

“我不管你是演戲還是真的菜，這個時候就别出亂子了呗。”

青野周身燃起一層薄薄的火焰，火光沒有持續很久便暗下去，衣服表層冒出淡淡的白煙，水便被烘幹了。

餘戈看着這一切，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等待回答的青野盯了她一會，終于意識到問題所在，懊惱地捂臉：“完蛋，忘記你的數值了，差距太大被拖進夢裡是會直接失憶的。”

餘戈：“你在說什麼？”

青野做了一個深呼吸，順便把餘戈衣服也烘幹，接着拉着她往一個方向走。

“你記得我是誰嗎？”

“……一個朋友？”

聽着餘戈不确信中帶着嫌棄的語氣，青野卡了一下，難得有些心虛，但很快把這股情緒壓下去了。

“那你知道系統嗎？還記得你是執行者嗎？你的技能你還記得嗎？”

餘戈看着青野，迷茫歪頭。

“我就知道會這樣，”青野低聲說着，繼續帶着餘戈遠離混亂的人群，“那你記得你那個朋友叫什麼嗎？”

“哪個朋友？”

青野盡力回憶王笑婷的外貌特征：“就挺高個一女孩，額……長發，白白的瘦瘦的，想起來了嗎？”

餘戈沒接話，跟着青野走了一會，才慢慢開口：“有點印象，但我好多朋友都長這樣。”

餘戈這二十多年遇到的人裡面，許許多多都是這樣的人。

她不自覺地開始回憶起來，随着意識的流動，兩人面前的路上陸續出現幾個年齡服裝各異的女生，如同人偶一樣被擺上來，數量還在增加。

青野想阻止她繼續聯想串夢，轉念又覺得這樣能幫助餘戈趁早恢複記憶，便默許了她的行為。

青野一個個辨認，心裡也拿不準。其實他沒看清王笑婷長啥樣，第一時間趕到現場時被鬼怪吸引了注意力，而對于傷員以及另一個五級鬼怪，他隻是在某個空閑的功夫掃了一眼，壓根沒看見臉。

目前的情況是，餘戈因為夢境機制原因短暫喪失了重要記憶，能對話能思考已經算是不錯的狀态了。

她的回憶是從潛意識裡随機提取，提取出來的對象排列無序，沒有規律可以參照，基本等同于想到誰就把誰拎出來。結果就是這個女生看着像王笑婷，那個看着也像。

青野默默扶額。

不過這也不是壞事，青野放下手。

如果他能在這個機會下從餘戈的記憶裡看到什麼邪惡人士，那這個監視的任務也算完成一半了。

“餘戈，以前打過怪嗎？”

“打過。”回答得很幹脆。

“什麼樣的怪？”

“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