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爐燃得正旺,花火着于橡木,縱情狂舞,躍動纏綿,散逸灼熱氣浪,燙着這方寸天地。偶爾抛墜出星點光斑,落于地面,随着挂鐘的嘀嗒聲,逐步黯淡,歸于沉寂。
“他怎麼樣了?”
桃源屈起雙腿,雙臂交疊抱緊膝蓋,整個蜷縮陷入沙發,喃喃出腔,“别關太久了”。
“别擔心,我有分寸。”
雪魄垂目注視銀環,聞言側眸睨了眼冰棺,戲谑道“多凍幾天,保鮮,哪天想起來,清炖或紅燒,你們任意選。”
“噗”
桃源裹緊毛毯,皺眉正欲再言,頸間卻傳出一聲悶笑,随後便覺玉墜輕顫,微微摩挲着頸間皮膚。
“别鬧”
桃源豎起兩指輕揉着白玉吊墜,“快睡覺,奔波了3天,不累嗎?”
“累倒是不累”
玉墜顫巍巍,“就是太冷了”,随後一道白色亮光閃過,毛毯鼓起一個小山包。
白靈乖乖趴在桃源頸間,圓腦袋擡高,撐起毛毯邊,定定望着桃源,炡然片刻,驚呼出聲,“阿源,你都烤半天火了,怎麼身上也不見暖和?”說着藍瞳又放大幾分,順爪捂在桃源兩頰,往中間壓。
桃源瘦削的臉愣是被擠出兩道紋,嘴唇順勢撅起,看向白靈,一臉無奈。
“是該添木頭了嗎?”
白靈自顧鑽出毛毯,跳至壁爐旁,伸爪逗着燒焦的黑色木屑,一臉認真。
“還是毛毯不夠厚呢?”
說着不經意朝雪魄站位側了下頭,做賊似的迅速瞟過,繼續若無其事。
桃源心裡了然,杏目泛起波光,勾起一邊唇角,輕笑一聲,随後往上掖了把羊毛毯,配合着咳嗽了兩聲。
雪魄擡起右手輕輕剮蹭了下尚存一絲光亮的銀環,忽略冰棺内血魅的凝視,大步踱至壁爐旁,叉腰觑着爐内旺火。
白靈目不斜視,裝模作樣,連叼帶踹,瘋狂往爐内加料。
許是烤得暖和了些,紅色火光映照下,雪魄緊繃的面孔逐漸松懈,眉間霜雪也融了幾分。
他長歎一口氣,擡手胡亂搓了幾下額頭,轉身瞅着桃源光潔的雙腳,此時,她半個頭都埋入毛毯,隻剩兩隻腳丫露出來,還左右搖擺,招搖過市,跟怕他看不見一樣。
雪魄撇嘴,輕哼一聲,突然一手包住桃源雙足,另一手使壞開始撓她腳心。
桃源怕癢,還怕的離譜,這他知道。
“嗯?!”
毛毯下,桃源一激靈,條件反射立刻繳械投降,露頭瞪着雪魄,嗔道“别别别,我錯了!”,說着雙腳邊往裡撤,邊直起身推拒雪魄雙肩。
“哈哈哈哈哈!快住手!”
桃源邊推邊笑,眼淚都下來了。
“行,不鬧你”
雪魄依言停手,卻依舊保持彎腰姿勢,他握着桃源冰冷的雙足,端詳着她血色上湧的面孔,心中巨石略微放下,然後……
“雪魄!你讨打是不是!”
桃源拼命擡着屁股往後退,纖細的雙手胡亂阻止掐向她腰間的魔爪......
雪魄充耳不聞,單膝跪于桃源□□,笑眯眯繼續伸手作亂。
“哈哈哈哈哈哈哈!”
桃源扭着腰左翻右倒,由于力量上的絕對差距,她隻得收攏神色自救,提着一口氣,強裝嗔怒樣,“你再鬧,那手環可就不給你解下來了!”
雪魄堪堪停手,雙手撐在桃源身側,低頭壞笑幾聲,随後直身,看向幾近嵌入皮肉的銀環,眸間喜憂參半,“封的挺緊,目前看,我那半個人魂短期内是鬧不起來了。”,說着擡手對準銀環“叮”的一彈,清脆聲響瞬間響徹整座屋舍。
清風襲來,雪魄烏黑發絲微動。
一隻纖長細手輕輕覆于雪魄左腕,遮蓋銀環殘存的一絲清明。
“再鎮三天”
桃源仰頭,另一隻手掰回雪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新月之際,你那人魂因受感召,随時可能抽離”,說着看向左上方血魅,目光沉沉,“放他出來吧,不然削弱太過,于你本身不利。”
言談間,雪魄感受着腕間手掌逐漸轉涼,變得和之前一樣冰冷,他擡臂輕擋下捏着自己下巴的手,随後緊緊包裹在掌心,企圖傳遞一絲溫度,然而靜默片刻,二人掌間唯有寒涼肆意。
冰棺内,霜花忽明忽滅,釋放寒氣籠住血魅,此時,血魅爪下已結了一層冰。
“他也是你”
桃源憂心忡忡,抽手抓緊雪魄雙臂,徐徐開口,“北鬿雪狼是你,阿衍是你,雪魄更是你”,說話間,雙手不覺又緊上幾分。
“阿雪,你知道的”
桃源豎起兩指,急切比劃着:“這兩個半魂,任何一方受損抑或缺失,你都将不再是你”。
這個道理他們早已心照不宣,重逢後十幾年來,每個新月之際,都如今日那般度過,卻也遠不及今日這般難熬。
“我知道”
雪魄吸了下鼻子,開口帶着濃重的鼻音,“我隻是有點累了”。
他使勁揉搓着額頭,放手後不知是火光映照還是其他,額前帶上幾道紅痕。
沉默良久,兩相無言。
“仙妖殊途”
四個字撕裂長空,打破靜寂。
雪魄如鲠在喉,面色如霜,眉心是化不開的惆怅,彷如在心裡演練了上千次,一經開口卻丢了神。
他強裝鎮定,掃視着桃源血色盡失的面孔,将她的慌亂盡收眼底:“阿源,我體内有這狼族妖魂一天”說着不經意抱臂後退半步,抿唇停頓半晌,似是在考慮措辭。
“嘭!”
一聲巨響自雪魄右前方傳來,他猛的擡頭巡聲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