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冰棺自空中震動翻轉,細小的晶體逐漸瓦解分離,轟鳴聲不絕于耳。
“回來吧”
熟悉的内容再度傳來,桃源沖着棺中血魅招手,“回來吧,小可愛”。
而後空氣一滞,萬千細碎冰晶瞬間爆開,懸于上空,鮮紅狼形血魅挺直起身形,幾下甩掉爪間冰霜,他金色瞳孔已轉為暗棕,全身血色如烈火般狂舞。
“哇!這也太酷了吧!”
白靈不知打哪處來,突然跳到沙發背上,興奮開腔,“剛才要不是這匹狼,外面那些妖魔鬼怪,我一個人怕是得對付一陣子呢!”
她不敢看雪魄,隻得扭頭沖桃源吐吐舌頭,擠眉弄眼。
雪魄心中哀歎,仿若早已料到會有這一出,他平淡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不發一言,指尖烏青卻漸漸褪去,染上薄紅。
桃源将一切看在眼中,卻視若無睹,一把牽起雪魄左手,沖他挑了下眉,而後扭捏道:“阿雪,我冷的受不住了,你給我暖暖行嗎?”說着裝作不經意地朝血魅方向撇了眼,随後繼續怨聲載道,扭着身體裝可憐。
雪魄低頭望着桃源又蒼白了幾分的臉,相握的掌間滲出駭人涼意。他隻覺自己看了出半真半假的戲,組織好的腹稿全打了水漂。
事已至此,阻止無意,萬般無奈,他也隻好冷着面,沖血魅招招手。
下一瞬,血魅意會,迎着周邊萬千消融化為氣霧的冰晶,縱身一躍,欣長的身軀劃過一道火熱剪影,清風裹挾烈焰,隐于雪魄掌心。
桃源靠在雪魄懷裡,面頰緊貼左胸,閉目安心聆聽愈來愈響的心跳聲,雪魄順勢将她圈在懷中。
驟升的體溫令他不适,後背滲出汗水再一次打濕黑T,隻不過這次是暖的。
“好暖和”
桃源喟歎一聲,埋在雪魄胸前,一手摟在雪魄腰側,另一手撥弄着他腕間銀環,輕聲道“先戴三天吧,多鎮一鎮你那人類半魂,等穩定了再取下。”
“桃源”
雪魄貼在桃源耳側,順手揉了揉豎起的呆毛,輕喚着,“桃源,一直以來,謝謝你幫我鎮魂。”
桃源靜聽,沒吭聲,雙手下意識摟得更緊,臉使勁往雪魄懷裡鑽。
雪魄無奈,怕她埋得太緊喘不過氣,輕推了兩下,果不其然,她自巋然不動,像要烙在自己身上。
桃源很固執,雪魄知道。
他已經數不清這是自己今日醒來後第幾次歎氣,雪魄心軟幾分,卻聳聳肩,沒有停下話頭,“阿源,十多年了,你我都懂,如今每鎮一次,都要耗費更多精力,長此以往,總有一天會鎮不住的。”
桃源不答,雙手緊握,環于雪魄腰後,掌心溫度上升,浸出一層水珠。
太久了,自重逢那日起,至今,對此,二人早已形成默契。每逢新月,雪魄半個人魂感應天召,即将抽身前,便會迎來一次鎮壓。她心如明鏡,兩人早已力不從心,為了将人魂與狼魂順利融合,十幾年來,每一刻都未曾停歇。
“會成功的”
桃源擡臉望向雪魄深棕的雙眸,堅決道,“一定會融合成功。”
雪魄溫柔撫過桃源粉嫩面頰,苦笑道:“沒有這個先例,自古正邪不兩立,仙與妖,相惡相斥,若要相融,談何容易”。言畢垂目不語,面上渲染一層薄霧。
桃源定定看着他,不待他開口,踮腳捧起雪魄雙頰,抱以深吻。
吻畢
“現在融了。”
桃源站定,桃色面頰泛起紅暈,繃着臉“你的意思是,我是仙,那你是妖喽”,語畢偷偷觑了眼雪魄神色,見他并未表現過多不适,繼續道“我同你行肌膚之親,這也是一種相融”,桃源一臉大義凜然,雙眼一閉一睜,望着雪魄呆愣的表情,作英勇就義狀“可是你看,我們都樂意之至,哪裡看出半分不願?”
“相惡相斥?”
桃源推開雪魄,抱臂冷道“難不成,你面上不表現”, 接着伸手戳了兩下雪魄左胸,“心裡是厭惡我的嗎?”
雪魄無言以對,他低頭一手叉腰,一手掌心拍了幾下額頭,恨不得把霧水拍出來,“阿源,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空氣安靜半晌。
“我知道”
桃源薄唇輕啟,“你說的是你那幾近仙的人魂吧。”
說罷,桃源不語,喃喃道:“我當然知道你什麼意思,我就是......”擡手随意跟雪魄來了個對掌,正色道,“其實就是想緩和一下氣氛罷了,我想讓你開心一下,誰知道你不接話茬呢。”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近乎蚊子嘤嘤。
白靈躲在一旁暗中觀察,聞言跳出,上眼皮吊稍揚起,微露怒意:“雪魄哥哥,這些年,阿源付出的你再清楚不過。”她頓了頓,自覺不妥,斟酌道“請你相信桃源吧。”
雪魄聞言,腦海中匆匆略過過往畫面,心中萬般酸甜湧動。
多年來,桃源殚精竭慮,助他封印了無數次近乎仙的半人魂,又無數次将他從煉獄拉回,試着将相斥的仙妖半魂相融。這份恩情,他無以為報。然而每次看着桃源,腦海中總會依稀冒出百年前那位上仙的輪廓,這些,他從未提及,可直覺告訴他,桃源心如明鏡。
有時,連他自己都在唾棄,懷疑自己,“我如今這付模樣,真的值得她舍命付出嗎?”
痛苦,迷茫,麻木,愧疚,一直如影随形,如今無形的力量幾乎将他壓垮。
雪魄心中郁結,不願多言,嗫嚅片刻,隻答“我信你,一直都是,隻是......”
“隻是這麼久了,你擔心孤注一擲是否是正确的選擇”
桃源打斷他,付手在他身側踱步,侃侃而談,“你我逆天而行,強行鎖住那半魂,令其無法抽離輪回或是自行消散”
雪魄面色蒼白如雪。
桃源看在眼裡,屏氣繼續道:“萬一哪天遭到天譴,你我像百年前的上仙與阿衍,重蹈覆轍。”
“别說了,阿源”
雪魄掩面,身體發着抖,“我在擔心什麼,你都明白。”
“萬一發生這種事,你待如何?”
桃源不答,固執地閃至雪魄身側,靠近耳邊飄飄然道,“這條路,早已回不了頭,阿雪,你會陪我嗎,無論生死?”
雪魄聞言,唇角裂開一個鮮明的弧度,突然伸手摟緊桃源,埋進她脖間,唇瓣貼着頸側薄薄的皮肉,用氣聲一字一頓道:“我早已是個活死人。”
月光下,尖利犬牙驟現,鮮紅舌尖輕舔桃源側頸,雙眸充血,喑啞出聲,“無論天堂抑或煉獄,生生世世,你我永垂不朽。”
一夜無眠,空氣是暧昧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