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有光。
無數七色熒光點回旋交融,像Led投影儀,将零星的混雜片段映于眼前,繁複又離奇。
暗夜包羅萬象,唯有此處一抹亮。
桃源站在原地,無處可依,她面向投映出的斑駁陸離,漸漸陷入沉迷。
大雪延綿,暈染千裡。
“阿源,有隻小雪狼暈倒在山腳了”,白靈先聲奪人,緊接着畫面一轉,她直奔鏡頭而來,“我剛才回山裡遇到的,個頭不大,還有氣。”,說着一躍而起,跳到一雙膝蓋上,蔚藍圓瞳撐大,定定望向前上方。
“雪狼?”
熟悉的清淩女聲傳來,一雙冷白手背入鏡,輕輕撓着白貓下巴,似是想平複她的急切。
“嗯,對的”
白靈配合着擡起下颌,微微眯眼,“阿源,要去看看嗎?”
“噓,你看”
少女拍拍白靈腦瓜,指向對面,“他今天好像很開心哎”
畫面外,桃源不覺勾唇,“自然是開心的”
白靈被個不知名的半魂打斷專屬按摩,心裡莫名窩火,崩着臉扭頭巡視。
紅桃樹凋謝數月,枝叉上除了幾處落雪,早已光秃一片。
“有什麼不一樣嗎?”
白靈不耐地瞟了幾眼,“感覺還是老樣子啊”
“你仔細看看”,桃源催促着。
白靈隻好張大藍眸,跟AI似的機械橫掃。
鏡頭外
桃源看得出神,雙手緊抓裙擺,她心跳如擂,緊随白靈視角。
紅桃樹内,那人形半魂肆意懸浮遊蕩,毫無阻礙,仿若空心。
即便當下神智不清,這烙在大腦深處的場景是桃源何種境遇下都無法抹去的。
15年前,雪魄融魂前夕,也是她與雪魄的初識。
“沒錯,是我們兩人的開始”,桃源雙目含笑,望着大屏喃喃出聲。
靜默良久,她笑意攏起,垂頭不語,不知在思索什麼,随後,甕甕聲從厚重的發絲瀉出,一字一頓,“隻有桃源與阿雪”。
鏡頭内
少女雙手裹住貓頭,下巴輕蹭着白靈頭頂絨毛,悄聲道,“他最近變化挺大,越發活潑了,在樹心像這樣遊蕩的次數越來越多”,繼而松開一手,雙唇刻意貼近一側三角耳,用氣音徐徐開口,“尤其最近幾天下雪,他是不是也很冷呢,都由透明變成冰藍色了。”
語畢,四下一瞬間沉寂,像被抽成真空,流動的風都噤了聲。
“阿源”
白靈擡爪撥弄了下耳朵,下意識咽了口水,啞聲道,“你的意思是”
“靈兒”
少女直起身子,裹緊毛絨大衣,掠過白靈,随後,一抹棕輕飄飄落至下山口。
“帶我去見見那隻狼”,話音彌散在空曠的山谷,四方陣陣回聲來襲,卷入凝滞的空氣,驅動着清風循循流動。
片刻,周圍恢複如常,之前的微妙如同錯覺一場。
“好”
白靈凝視少女雙眸,縱身飛略而至。
一貓一人,一前一後,背對鏡頭,于飛雪模糊了寒風,緩踱至下一場宿命。
“沙”
一瞬花白,灰白顆粒混合強光,刺的桃源水目泛起粼粼漣漪。
她下意識眨眨眼,食指飛快拭過眼尾,帶走絲縷濕潤。
原來,自那日起,他們已經搓磨了15個春秋。
自桃源降生于世,她便一直期待着這一刻,然而,經曆無數次艱難的鎮魂,今日的她卻倍感酸澀和無力。她曾經固執地悶頭想要沖出一條光明的道路,可是現實提醒她,雪魄那半人魂靈極不穩定,稍不慎便可抽離,也許下一刻,這個陪伴自己多年的人就不在了。
如果我們隻是一對平凡的戀人,如果,我們不曾相遇,如果……
“可是”,桃源擡臂阻隔強光,“你我之間沒有如果可言”。
沒錯,我們的相遇與結合都在一場美其名曰宿命的劇本裡,我們照本宣科,懷着前世那份情愫,認真扮演屬于自己的角色。
你該是愛我的,我也本當深愛着你,也許,就僅此而已。
桃源心思淩亂,像長了草,她胡亂揉了揉發頂,輕笑一聲:“好傻”,接着扯動雙頰肌肉,唇角擺出一個大大的弧,準備迎接那場遇見。
然而大屏閃了幾下,一隻圓滾滾的毛織白兔頭突然出現,直接占了大半個屏幕,兩邊一邊縫一個紅珠子,充當白兔眼珠,細看好像還不太對稱。
“怎麼這麼憨呐?”
桃源剛剛還胡思亂想,内心悲戚,這會兒看到白兔直接陰轉晴,不由得笑出了聲。
“送給你,阿源”
畫面裡,雪魄握着兔身,“第一次織,還不太上手”,鏡頭給到雪魄正臉,他面色微紅,擡指輕蹭了幾下鼻尖,又揉揉後脖頸,一本正經道,“你說自己很喜歡兔子”,說話間他拉過桃源,将毛織白兔輕放在她手心,後又與她掌心緊握,輕聲道,“生辰快樂,阿源”,他擡眸與桃源對視,眉宇舒展溫柔,“願你往後餘生美滿幸福”。
“謝謝”,畫中桃源接過小兔,嬌憨一笑,“願我們都能夠幸福美滿”
那是二人重遇後不久,雪魄送她的第一個生日禮物,也是桃源多年來第一次破天荒慶祝生日。雖然未來的雪魄每年都會時不時送給她一些小物件,一個個還越來越精緻,有很多桃源乍一想都回憶不起來,但最初那個和手掌差不多大的毛織白兔卻一直埋在她心底。
這些年,也許連雪魄自己都忘了,那時候,他的手還很暖。
而桃源看到那個粉撲撲少女,也有一瞬怔愣,“原來我以前是這樣的啊”,說着随手摸了摸自己蒼白的臉,自嘲一笑,“不過怕冷這一點倒是從來沒變過呢”。
此時,鏡頭又一轉,滿枝頭的粉撲面迎來,隔着屏幕都聞到一股清甜。
“阿雪,太過壓制血魅,于你無益”,語氣裡滿是克制。
雪魄擡頭,眸光冷冽,眉頭緊鎖,發絲間汗水涔涔,周身泛起紅光,他抱臂單膝半跪,仍是止不住地顫抖:“阿源”,他竭力隐忍出腔,“若不是這妖狼之魂作祟,我何苦受這折磨”,言語從齒縫擠出,周身紅光漸淡,攝人寒氣如霧一般溢散。
“阿雪!”
桃源提高音量,滿是急切,但還是字句斟酌道,“二魂相斥,不是你我今朝一時能改變的”,說着前邁一步想要阻止,卻堪堪定在原地“血魅前世便是你注定的血脈,如今他正常輪回,若要論起不是”,桃源冷下三分,神色犀利,“或許自那半魂在樹中修煉,沾染仙氣的那一刻”
“阿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