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鸩一拍腦袋恍然大悟,自己拆解戈譚留下的線索,篩選縮小範圍的行為,不過是在刻舟求劍。
戈譚乘坐的車輛不是這一輛,司機也早察覺到戈譚在給同伴遞話,所以警惕沒有往香榭大道開,而是中途拐去了别的地方。
那樣,話中的線索就無效了。
“抱歉!抱歉!搞錯了......”
出租車司機收起車窗,用調侃的口吻安撫車内乘客,“納稅人養的一幫菜鳥。”
安鸩轉身飛奔回車裡,這才看到戈譚發來的圖片組。
她将車停在了安全島。
頃刻,瓢潑大雨從天空傾瀉而下,緻密的雨點噼哩啪啦,雨刮器快到要刮出火星子,每一下都鞭撻在安鸩的心上。
這一次,安鸩有點慌了。
戈譚發來的照片每一張都糊得厲害,稍微清楚的幾張延遲曝光程度嚴重,全部檢查了一遍竟無法提煉出有效的線索。
忽然,安鸩停在一張畫面,怔住。
後視鏡裡,一對司機的雙眼拍得很清晰。
————————
與此同時,載着戈譚的出租車剛駛入一條遮天蔽日的昏暗小巷。
戈譚坐在後座,機警地盯着前方假冒安鸩的後腦勺。
假安鸩扶着方向盤,一對墨翠色的眸子從後視鏡透過來,慢悠悠地說:
“我也想戒碳水,我也想吃獨立檢察官同款的沙拉。你朋友不會在着急吧?”
說着說着,她的語調都變了,露出了自己的原音。
司機先前還刻意扯着嗓子說話,那種頻率讓戈譚覺得難受,現在頂着安鸩的模樣發出别人的聲音,這畫面讓戈譚感到割裂。
司機再轉頭時,戈譚瞪大了雙眼,她的樣子從安鸩變成了戈譚自己。
太荒謬了!戈譚在與自己對視。
他是誰?用了什麼方法偷了别人的臉?戈譚默默倒抽一口涼氣。
不,不僅是臉,這人連身體和衣着都跟自己一模一樣。戈譚在那一刻忍不住下手抓住了司機的領角。
拉扯間,車頭劇烈扭動,把戈譚甩向車門。
戈譚:衣服的視覺和觸感不同,這并不是自己的衣服。
刹那,戈譚的眼球裡猝然發出呲啦一聲。
“啊!!!”
生理上的巨痛指數級倍增,疼痛指數瞬間飙升到十,戈譚喊了出來。
她捂住通紅的眼睛,半個頭顱竄動着針紮的電流,眼窩像在拔火罐,内部在灼燒,毛細血管瞬間爆裂,血液洇滿了白色的鞏膜。
此人的異能是視覺侵占,她用了什麼方法,到底是什麼方法!
戈譚強壓住劇烈的疼痛,試圖拖延時間,拖延得久一點,希望就多一點。
“你覺得取代我,人生難題就迎刃而解了嗎?”
“我的工作很危險的,像你這樣躲在暗處想要我命的人不止一個。”
“你能篡改視覺,但不會模仿聲音。你能模仿聲音,體态和步伐也還是個男人。”
“還有飲食,你還不知道我常吃哪款沙拉,把我弄死了,你就不知道了。”
戈譚開始口不擇言,她知道無濟于事了,這麼犟僅僅是因為自己從不輕易認輸。
但,她已在心底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人死如燈滅,戈譚隻能在心中反複呼喚祈禱着:
安鸩啊安鸩,你在哪兒啊......
然後,沉沉地暈了過去。
————————
安鸩腦袋裡好像有蝴蝶在撲扇着翅膀,這種頻閃擾亂了她的思緒。
她盯着照片裡的出租車司機,轉動觀察角度,一陣驚訝,照片裡的場景跟随自己的視角也在全景式轉動。
照片裡的車在行駛,兩旁的景色往腦後飛去。
太奇怪了。
這不像照片,像一面熒幕。
接下來的事情更出乎意料,照片裡那出租車司機,竟詭異地回頭了。
一面看不見的結界突然被打破。
司機的臉,很模糊,如攪動的漿糊。
怎麼回事?
這不是照片嗎?
理論上,物體被拍攝後都應該是靜止的。
【你獲得了新技能!新技能由超凡基因與超覺知力融合而成。】
【你點亮了超覺知力:跨次元窺探】你突破了桎梏的維度,你的五感可穿透任何靜止的圖片、照片、肖像、視頻等資料,身臨其境感受到素材背後所依托的更多信息。
正如系統所言,一定程度的涉險能幫助安鸩解開封印,就在剛剛,安鸩的基因再度發生了變異。
安鸩撥動畫面,照片的拍攝時間和定位地點自動浮了上來。
“系統更新坐标,出發!”代步車即刻浮入上空待行道,安鸩熟練換檔,光速并入高速空道消失在車流中。
『系統已經更新。』
安鸩放棄刻舟求劍的笨辦法,說道:“分析接下來遇到的岔道,這些路況分别有什麼特點。”
戈譚可能被穿越者挾持了,動機未知。但安鸩暫時看不透對方的穿越途徑和異能解析。
從司機前方的擋風玻璃,能看到當時的路況和标志性建築。
挾持戈譚的人有意避開人多的道路,往偏僻的地方拐,一般不會選擇車多人多的地方,而是會選擇偏門小道。
“前方路況複雜,有六條路線可供地面出租車行駛。”系統剛要遞上結論,安鸩打斷道:“最偏僻,車最少,是哪條?”
系統标亮了一條路徑。
“通往哪裡?”
“一個倒閉的廢棄化工廠,因違規排放而被勒令停業。”系統放大化工廠衛星定位圖,池塘邊,停着一輛出租車。
“找到了!”
安鸩挂檔極限變道,激起交彙車流一陣鳴笛警告。安鸩按下面闆的紅藍按鈕,車漆條然變色,車身改裝出現Special Police字樣,紅藍警燈交替閃爍,撞破雨簾全速穿梭。
戈譚乍醒。
準确地說,她是被眼球與大腦連接處不時竄起的電流激醒的。
眼前昏暗又模糊,銀曜市是沒有黑夜的,戈譚猜想自己被綁架到了哪裡的暗室。
此刻,她左右眼視力已經嚴重受損,隻能感受到微紅的光線。
那微紅的脈狀其實是自己的血管。
戈譚伸手觸摸周圍,自己還坐在車裡,但車身有些傾斜,周圍空氣濕冷,一股冰冷而未知的壓力襲來,她感覺到了,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車,似乎在下沉。
近乎失明的她隻能充分調動剩餘的感官。
“司機!”
“你在嗎?”
“我知道你在哪裡。”
“你有什麼難處?有什麼冤屈?”
“你的做法不會給你帶來任何收益......”
“如果你遭遇了不公平對待,你這樣做也并不能解決你的問題......”
戈譚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她聽到了自己的回音。
腳下很潮濕,聽到了流水聲。
周圍很安靜。
這裡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