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隻有自己。
流水聲消失了,空氣越來越冷,水已淹到了腳脖子,還有一股刺鼻的臭味。
戈譚終于意識到,車在水裡!
————————
安鸩開着車從天而降,借着一片斜倒下來的鋼筋混凝土牆,在窪地裡一個神龍擺尾,停在了兩道出租車車轍的旁邊。
雨越下越猛,再晚一點,連車轍也看不到了。
雨滴很重,每一滴都重重鞭打着安鸩的劉海和睫毛。
安鸩擡起手遮住雨簾看向四周,痕迹之眼高亮出車轍消失的方向,那裡連着池塘,水面密布着雨點引發的漣漪。
一個不詳的預感升起。
車儀表盤時鐘跳到20:32。安鸩的四點鐘方向有人來了。
“安鸩......”
“安鸩!”
穿過重重的雨簾,女子在呼喚安鸩的名字。
安鸩回頭,透過灰烏烏的大雨,迎面朝自己走來,女人的身影與雨簾融合。
戈譚?!
安鸩沒見過戈譚,不知道戈譚的樣子。
再定睛一看。
不,不是她,是……林狸?
林狸看上去很虛弱,她附身在車門說道:“安鸩!我被劫持了。我現在好冷!”
太假了。
這人不是林狸。
安鸩提起十萬分的警惕,套起了話,“出租車去哪兒了?”
眼前的林狸繼續她的表演:“我半路跳車了。司機見勢不妙一溜煙開走了。”
然而最吊詭的是,安鸩的超覺知力居然安靜的不像話,一點戒備和提醒也沒有。
意識入侵?精神催眠?不,這種欺騙好像僅限于視覺。
安鸩忽然想起了紅刺榜。榜二通緝犯擅長變臉,不同目擊者看到的臉也不同,且長相各異,有男有女。
“快上車啊,你想餓死我啊。”那人居然撒起了嬌來。
演不好硬演的扭捏感。
按照以往經驗,穿越者隻有在使用異能的時候,才能被系統識别和破解穿越途徑。而安鸩的超覺知力依賴視覺的,所以這人的異能克制了超覺知力的發揮。
“戈譚在哪?”
“你在說什麼呢?戈譚是誰?!”
假林狸瞪着眼睛,皮笑肉不笑地朝安鸩走了過來。安鸩一把将人掄向泥潭,直接拔出了槍。
“第二遍,戈譚在哪裡!”
“你松手,疼!”
安鸩居高臨下看着她,“别裝了,根本不像。第三遍,戈譚在哪兒?”
突然,安鸩的眼球外肌抽筋扭結,強烈拉扯感讓安鸩失去了平衡。
不好的預感又來了。
“她跳車了,走得很安詳。”假林狸的笑眼一彎,眼睛瞄向了池塘。
安鸩正捂着雙眼,對方的異能在幹擾并傷害她的視神經,而自己的自愈能力又迅速将它們修複好。
眼睛看不見時,思維就更集中,安鸩的第六感比任何時候都要敏銳。雨很大,卻沒有出租車離開現場的車轍,就時間來講,一輛車不會在這麼短時間内消失,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沉塘!
安鸩裝填錐羅紅針特制而成的子彈,舉槍抵住假林狸的腦門準備射擊。
“你開槍就永遠不會知道......”
話說一半,安鸩一拳捶在她的臉頰,那人的臉扣在泥裡當場暈厥。
安鸩朝她的後腦補了一發錐羅紅針,此人的異能失效,倒下的人不是戈譚,而是一名近乎寸頭的短發女人。
現實世界中,錐羅紅針之于穿越者,相當于手铐之于普通罪犯。
不同的是,司機的身體并沒有像西塞世界裡那樣被紅針折疊吸收。
她死不了,但也逃不掉,更無法使用異能。
【系統提示:你發現了一種未收錄異能——腦電假面。】
【腦電假面——通過入侵介入正常腦電波,讀取目标大腦裡儲存的人臉,破壞面部識别區塊使其喪失功能。因此被攻擊對象會将穿越者認成熟人。】
安鸩沒功夫調查此人,她打開車門,點擊拖車鍵,一根鋼索從車頭吐出,安鸩抓住鋼索頭部,縱身躍入池塘。
【系統提醒:這片池塘遭受了嚴重的化工污染,有害藻類叢生,吸入鼻腔或肺部會對人體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神經疼痛有可能伴随終生。】
你的提醒,是一句廢話!
安鸩已經在水裡了,她秉住呼吸,隻能在心裡默默吐槽。
水下環境渾濁不堪,污染的水源辣得安鸩睜不開眼,她撥開阻礙視線的雲狀藻類,超覺知力标記出一個輪廓,塘底沉了一個巨物。
一輛出租車。
越往池底,光線越暗,忍過了眼睛的疼痛,安鸩往漆黑的塘底遊去。
這麼長時間,車體顯然已經被浸透,安鸩兩眼一抹黑摸索到了車尾的拖拽環,扣上鎖頭。
“系統——”
咕噜噜......噜噜......
一串巨大的泡泡從口中騰出。
安鸩忘記了自己在池裡,狠狠嗆了一大口髒水,人也失去了平衡。
更糟糕的是,自己的小腿抽筋了。
抽筋的疼痛擊潰了安鸩的所有水下防禦。
腐臭的污水暴力侵入口鼻,僅一瞬,便足以奪走全部的求生意志。
系統:『請直接告訴我你的需求。』
安鸩在下沉,不受控制地下沉。
系統重複了第二遍:『請直接告訴我你的需求。』
安鸩:你讓我怎麼告訴?用意念力告訴你?!
『是的,請使用腦波傳輸與我溝通。』
靠!還可以這樣。
【模式/無聲傳訊】安鸩發送指令。
『啟動代步車。』
『人工智能駕駛模式。』
『開足馬力!』
『把出租車拖上岸,速度!』
由于首次嘗試,安鸩并不熟練,隻能斷斷續續,一個詞段,一個詞條地發送。
系統:『收到,全部詞條指令發送成功。』
安鸩持續下沉,肺部的氧氣告急,廢水入侵身體循環系統,小腿抽筋的劇痛,安鸩覺得自己像一隻泡發的胖大海。
這把快到頭了……
通不過去了。
系統:『AI-Driver已啟動,請你扒牢車身,以免拖拽時受傷。』
等這一句信号,如度秒如年。
安鸩的背完全貼到了塘底,半截身子陷進了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