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沈一笑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
但安鸩不想坐以待斃。
她分析這條新刷出來的時間線裡,自己能控制的有哪些。
首先,兩個世界,同一個人,本質不變,命運卻可以天差地别。
其次,自己的異能與舊世界基本同步,身份也相同。
新世界沒有戈譚,她退出了權力舞台,成了路人甲。
而舊世界的路人甲卻搖身一變,成為了掌權者。
第三,【腦電假面】隻是沈一笑擁有的異能之一,她背後還有一套更隐蔽更核心的隐藏異能,安鸩還沒能破譯出來。一種屢次幫助沈一笑脫困脫險,逃過數劫,并依靠重置時空,占盡天時地利的隐藏邏輯在暗中運作。
沈一笑是有恃無恐的。
就憑刺殺當日,她能準确說出上一個世界戈譚的沉塘地點,還提前設置狙擊手在廢棄化工廠埋伏射殺安鸩,向重生之門的安鸩下了戰書,又給身為紅獵警的安鸩加了一套舍命救主的苦情戲。
一巴掌接一顆糖。
安鸩不喜歡這種被動,但她想再對沈一笑下手,屬實是更難了。
這一步棋,沈一笑走得又險又毒。
沈一笑貪戀權力又濫用權力。她欲将穿越者和普通國民兩方利益都牢牢掌控在手裡,不管雙方如何拔河,她隻冷眼當個吹哨的裁判。
想到沈一笑身邊浩浩蕩蕩的随行保镖。
想到身為普通人的Big铤而走險也要為穿越者朋友報仇。
想到方策在醫院門口被人扔大糞和臭雞蛋。
……
沈一笑在這個世界就沒幹什麼好事,她的野心全部踐行在實現自我私欲上。舊世界欠她的,她要在新世界裡全部找補回來。
安鸩胸膛猛烈起伏,她告訴自己,不能被情緒所困,不能在這一步卡住,在因上得不到答案,那就試着反推結果。
上一個世界,沈一笑沉塘對象是戈譚,結果是時空重置,戈譚的命運被改寫,被人為抹除。
現在,沈一笑沉塘的對象是安鸩。
安鸩想到一個可能性,這一回,沈一笑想抹除自己。
脊背旋即串上一股涼意。
時空重置,這個權力太大了,且是自己不可控制的。
這個威脅近在眼前,如果沈一笑成功抹除了自己,一切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舊世界固然沒多好,但這個新世界更糟糕。
壞與更壞之間,安鸩選擇前者。
緊接着,更令安鸩細思極恐的是——沈一笑背後應該有人指使,那人的計劃是先除掉戈譚,再除掉安鸩,在幕後黑手計劃中,沈一笑不過也是棋子。
這條才是通往真相的路。
棋子是耗材,棋手才是真正的BOSS。錐羅紅針能封禁沈一笑,杜絕他時空重置,但并不能保證幕後黑手不更換棋子。
所以,僅僅擊敗沈一笑可能是不夠的。
拔出蘿蔔,還得帶出泥。
安鸩隻覺得肩膀上的擔子更重了,下面的路可是一步也錯不得。
就在這時,繭的内部發出“叮”的一聲。
伴着一聲緊促的氣壓疏解音,繭的頂部滑動上移,外殼分解,繭房打開。
安鸩像隻剛剛出爐的面包,被推了出來。
一小時的觀察期結束。
留置針收針退出,收入回收皿,自動壓縮成塊,倒入生化回收箱。
胳膊上的束縛鉗依序松綁,安鸩坐起身系好衣服,走下床辦完出院手續,新生與自由在向她招手。
走到醫院門口,安鸩深吸一口氣,臭的!
腳下是早晨方策被人潑糞和爛雞蛋的那塊地,内味兒直串安鸩的天靈蓋,三兩個保潔人員怨聲載道奮力拖洗。
安鸩繞道而行,心裡在制定下一步計劃。
再次下手前,她需要摸清楚沈一笑重置時空的契機,防止自己像戈譚一樣被抹除。
目标在,阻礙也在。
這個世界堪稱地獄模式開局,返程的港口被沈一笑出賣,連最近一次刺殺失敗也是因為輕敵。
不能硬剛,得智取。
安鸩當即決定更換賽道。
方策——就是她新賽道的切入點。
從兩個世界方策的表現,安鸩認為,方策是一個敬業的人,從他冒險攔下硫酸瓶,又被極端人士潑糞,這絕對是一個對主子忠誠又靠譜的人,策反他是别想了。
但這不代表方策對沈一笑沒有不滿。
從方策進入病房拍照,一副交差了事的樣子,安鸩洞察到他的怨尤。
更何況,不知道是不是托了沈一笑的“福”,這個世界的兩人竟比上一個世界熟識得更早。
安鸩給方策編輯了一條短訊:『我已經出院,讓沈檢察官不必擔心。』
方策回複:『醫院門口有沒有人堵你?』
安鸩:『呃沒看到......你跟我說的什麼潮水般的名聲和地位,不會是你編的吧?』
方策發來語音:『我是那種虛頭巴腦的人嗎?你所有的新聞通稿都在我手裡,馬上就發,明後兩天銀曜晚報頭條都是你。』
他頓了頓。
『你對自己太狠了,這麼着急出院,雞都沒打鳴,記者都沒起床。不過還是小心點吧,外面有極端分子,這世界是很危險的。』
這悶騷又細膩的比喻讓安鸩忍俊不禁。
安鸩回複:『謝謝提醒,聽說你早上被人潑糞了。』
方策發來一個嘴巴拉上拉鍊的表情,明顯不願意再提,『哎......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幫我回憶過去,好嗎?我腦海裡時不時冒出一些片段,但實在是......聯系不起來。你說的名聲地位我不在乎,那些标簽都跟我無關,......我隻認識你一個人。』
此話一出,安鸩心想肯定穩了,方策一定無法拒絕。
沒想到,方策回了一句:『哈?你不是最愛錢的嗎?......不是我不想幫你,今天事情太多,長官有傷在身,所有事務都堆給我了,TDL排得滿滿的,根本做不完。』
『什麼是TDL?』安鸩不懂就問。
『TDL就是To do list,待辦事項清單。你......你不至于連辦公常識都忘了吧?』
安鸩機智回怼:『拜托,我是紅獵警,外勤大老粗一條,你們内務的活我一概不知。好了,知道你忙不打擾了,等你有空了記得回我。等你,拜。』
方策沒再回複。
安鸩疑惑:這方策是什麼品種的魚......?
怎麼這麼難釣?
難道是......
性别不對口?
安鸩步行邊走邊嘟囔,路過旱橋隧道,沒走幾步,又退了回來。
面前五顔六色的斑駁牆體,她掃了一眼,撕走一張小廣告。
————————
1月4日,晚上9點。
方策剛下了班,怕有市民潑糞,他不敢走正門,改從地下室垃圾車通道出來,拐到了一條偏僻小路,他看着手裡的銀曜晚報,這才想起要給安鸩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