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好了。在嗎?哪裡見?』
消息剛剛發送,黑黢黢的小巷後方傳來幾聲機車的嘶鳴,數縷刺眼的摩托車遠光晃得方策睜不開眼。
方策用報紙掩住光線,遠遠看到一排交疊背光的身影,手裡好像拿着武器,耳朵聽到捏玻璃的聲音。
他眯着眼,有個黑影往啤酒瓶裡塞碎玻璃,在瓶口塞入毛巾,另一個人點火。
“是□□!”
不好的直覺油然而生,方策立即掉頭拔腿就跑。
瓶子揮了過來。
砸了個空,汽油飛濺。
牆角爆燃。
小範圍火光成了小巷裡唯一的亮點。
後方腳步雜亂回蕩,那群人分頭包抄追了上來。
方策拐進犄角旮旯的地方,蜷曲身體捕捉身後的動靜。
機車疾馳聲呼嘯而過,尖銳刹車聲停住,頭燈恰掃過方策頭頂,兩人僅隔着一堵牆的距離。
方策呼吸都要停了。
下一秒,他靈機一動,蹑手蹑腳爬進一條廢棄的下水溝裡。
機車頭燈扭擺着掃過邃密的矮灌木帶,從方策的脊背掠過,掉個頭,走了。
方策松口氣,以為躲過一劫。
眼鏡鏡片卻在暗處閃了一下,反光照到了對面的牆體。
“還有情況,我去看看!”
說話的人下了機車,走了過來。
該死!方策暗罵一句,懊惱摘掉眼鏡,收進外套内側口袋。
眼中一片高斯模糊。
其他人也朝這裡慢慢圍了過來。
方策向神祈禱:不要過來,不要過來,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一對幽綠色的瞳孔在暗處反光,方策高度近視,他眯着雙眼,大氣不敢出。
摘掉眼鏡後,自己是什麼也看不清。
刹那間,一隻黑貓嘶哈尖叫。肉墊踏着方策的身體從下水道一躍而出,踩翻了垃圾桶。
廢棄瓶罐包裝傾倒了一地。
水、酒、奶茶等各種液體咕嘟咕嘟從瓶口晃蕩吐出,在地面彙出一條溪流,混合軟飲沿着溝縫,澆在了方策的頭頂。
這裡是市區,人造黑夜的領域,賬戶餘額一直在跳動中減少。
滴滴答答……
方策:今天這黴運就沒斷過。
蒼蠅,爬蟲被招惹了來,騷得皮膚陣陣發癢。
想報警,但方策不敢動,身下壓着一袋薯片,隻要一動就會發出聲響,他隻能忍着,不敢伸手驅趕,更不敢去撓。
每一秒都是煎熬。
嗡——!新消息提示。
一定是安鸩的回複。方策心裡一抖。
那幫人剛準備離開,聽到動靜再次回頭。
安鸩:『我等的頭發都白了,你終于回我了,大忙人!』
耳中傳入堪堪腳步聲。
一個混混來了。
瓶瓶罐罐在燈光下搖晃抖蕩,牆上倒映出一片若隐若現的反光,那群人停下腳步似乎打消了疑慮。
身旁垃圾堆,嘭地竄出來個黑黢黢毛茸茸的東西。
方策聞聲心亂如麻,整個人僵硬成一團,此刻的他真心許願自己可以擁有超能力,他想化為液體順着這溝渠流走。
“人在那裡!”百米之外,有個人喊了一聲。
跑步聲夾雜機車的燒胎聲漸行漸遠,頃刻再聽,一點兒都聽不清了。
方策繃緊的全身一松,但又不敢完全放松。我安全了嗎?真的嗎?
圍堵方策的幫派人士循聲繞到一間餐廳的後巷,在潮濕的角落找到了異響的來源。
“什麼玩意?”
有人用棒球棍對着一個面粉袋子戳了戳。
不遠,搖頭老式風扇轉了過來,揚起一陣麥香的粉末。引得這群混混連連咳嗽。
猝然,“啵”的一聲,空氣裡發生小範圍爆燃。
“吓——我一跳!!!”
有人打開電筒,照了照現場。
“靠!誰在這兒搞了個機關?!”
這是一個從捕鼠器開始的延時觸發的機關。
一隻老鼠因貪吃中招了,觸發了捕鼠器,死相慘烈。
夾住老鼠的杆子上聯動着搖頭電風扇的開關。
電風扇的風左右搖擺,吹向一袋過期面粉,牛皮紙袋被紮了幾個小孔,面粉時不時漏出來,被擺來的搖頭風吹散,撲向一個正在短路的漏氣瓦斯噴槍。
面粉被點燃的瞬間發出“啵”的聲響。
“這他媽的哪個天才想出來的!”一個混混咂咂嘴。
“是調虎離山,我們......”
另一邊,方策趁沒人時,爬了出來,在溝裡塞久了,腿有些倒麻,他跌跌撞撞一步一拐,怎知迎頭撞上幾面打道回府的黑影。
“他!就是他!這裡!”黑影擡手指着方策,另一隻手吆喝更多弟兄過來。
方策腳下緊急刹住。
“是他!就是他!”
腐敗的飲料酸液刺激着方策的眼睛,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遍尋出路,一條僅能容納一人狹窄深巷,他顧不了那麼多,側身摸黑鑽了進去。
這裡一絲光也沒有。
越往裡走,越是感覺不對勁。
盡頭是一堵實牆,堆滿了垃圾和障礙物。
不是吧?不是這麼背吧!方策扒了扒垃圾,牆角有個洞,隻有狗才能鑽得過去。
他捂了把臉又覺得惡心。
酸腐的果汁蒸發,混合着汗水和無助,黏着薯片的渣渣。
那些人追來了。
無路可進,也無路可退。
左右為難間,一隻手從暗處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