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鸩坐定,低下頭,默不吱聲。
坐在對面的人開了口。
那人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不急不緩的語速詢問安鸩:“請詳述一下你在廁所,發現這樣物品的經過。”
安鸩停住幾秒,思考了一下,問:“請問......怎麼稱呼您?”
“我叫範旗,是本次特殊作戰部隊指揮官副手。”
“範指揮,您好,今天我身體不舒服,鬧肚子中途去了趟廁所。
沖水時,我聽到有東西在敲水箱壁。水流很小,所以我翻開水箱蓋查看,然後就發現有東西在裡面。
哦對了,我先找到了一支。它們分别被固定在不同的水箱裡。
發現後,我第一時間跟方隊反應了情況。緊接才在Ai的科普下了解了5317相關情況。因為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就這些,我把我知道的情況都說了。”
提到5317時,安鸩刻意多思考了一會兒,她故意放慢語速,表情多少顯得坦誠和無辜。
範旗聽完沒做什麼評價,而是從桌下拿出一個手持播音機,按下了一個鍵。
播音機亮起,機器運轉起來。
“那你聽力應該很好,所以請告訴我,它在播放什麼?”
安鸩立刻意識到,這是在測謊,自己成了被懷疑的對象。
“好的。”安鸩沒慌,鎮定地閉上眼睛,用耳朵仔細聽辨。
播音機裡發出的微弱電流音,吸入她的耳蝸後,在耳道内相互碰撞。
良久,安鸩睜開眼睛,淡淡皺眉,回道:“範指揮,你是不是放錯帶子了?我......什麼也沒聽到。”
咔的一聲,範旗關閉了播音機。他雙眉擡高,身體後仰,不易察覺地收起下巴。
“嫌疑人找到了嗎?”安鸩問。
範旗重新十指交叉,态度和緩道:“試管上除了你的指紋,沒有發現任何人的指紋。Ai提供了時間數據,認為你有46.43%的可能性自導自演這出戲。你的隊長方律也認為事有蹊跷。于是,才有了這次的面談。”
安鸩在心裡又給方律扣了幾分。
範旗不置可否,“你還有願意主動交待的嗎?”
安鸩皺眉疑惑,搖頭反問道:“知道的我已經講的很明白了。你們還有哪裡不夠清楚?能問得再具體點嗎?”
範旗身體微微後仰,說:“比如,談一談你的背景。”
背景?安鸩垂眸凝視着桌面,瞳孔放大。
這角色有什麼背景?
她千算萬算也沒想到,這個角色的背景有問題。
但是,求助的機會用完了。
會議室有監控探頭。探頭的另一端可能連接着方律,方律的上級,以及範旗的上級。
策略得變,必須從被動詢問,變成主動套話。
安鸩悠悠反問了一句:“所以?”她一側的嘴角微微彎曲,看着天花闆,荒誕地笑了笑,“我不明白,我的背景能有什麼問題?”
由于激動,她的聲音有些顫抖,眼眶開始泛紅。
範旗不為所動,在桌上甩出一疊檔案。
安鸩垂眸,盯着檔案,上面的照片,與自己的工作ID一緻。
文檔按時間排序,每一組記錄着自己的一段過去,将片段拼湊成完整的故事後,安鸩顱内地震。
範旗:“沈茜是你的現用名,我們查到你的曾用名——柳西。你是5317發明人助理柳千的親姐姐。你們的父母離異,你随了母姓。而前段時間,柳千因5317畏罪自殺,你作為她姐姐,不可能毫不知情吧。”
安鸩回憶柳千的樣子,剛才隻是在求助環節一瞥而過。沒留意這個女孩與自己在這個世界的ID長相是如此的相似。
“所以,你們就懷疑我,認為我自導自演?”
“别激動。我們需要你拿出不在場證明,因為前幾天你都在休假,今天是複工第一天。”
這事兒讓原角色做起來可能簡單,但輪到安鸩自己,就無能為力。
範旗眉峰一提,說:“不論如何,你是需要避嫌的。我已經跟方律說過了,接下來,你需要接受24小時調查,今天你不能參與我們的行動。”
兩名保镖站到了安鸩身後,就要将安鸩架起來。
安鸩迅速往左右各瞄一眼,下一秒,扯過兩人的警棍,呈X交叉,戳中對方通電,藍色電流讓兩名保镖迅速喪失作戰能力。
範旗身後的保镖見狀不對,正掏出遠程電槍将要射擊。
安鸩躍上會議桌,一腳蹬踹将槍踢飛,電槍擊中想要避險的範旗。
範旗全身泛起電流,抽搐着倒下。
安鸩雙腿鉗住那名失手的警保镖,那人一開始還反抗,但無力掙脫已經成型的裸絞,很快便失去力量,暈厥過去。
20秒,僅用了20秒,會議室裡四個人都被制服了。
安鸩從四人身上摸走有用的裝備,擡頭看着天花闆上的監控,躲入了探頭的死角,靜靜地移到聆聽門外動靜。
自己本就有嫌疑,現在更加做壞了自己的身份,而走到這一步,安鸩實屬無奈。她将門稍稍開一道縫,她魔形成範旗的樣子,捂着胳膊從會議室裡踉踉跄跄地走了出來。
門廊有把守,但看到是範旗,隻是點頭。
安鸩趁機加快步伐,邊跑邊扯下身上一切與定位有關系的裝備。
事件已朝着失控的方向橫沖直撞。
然而,吊詭的是,視界左下角的【冒險指數】僅僅隻是在綠橙的區間徘徊遊移,隻當安鸩襲警那一刻,才首次竄到了紅色區域。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前面的發展,從自己的角度理解相當離譜,然而事實上,并沒有偏離原劇本。原劇本裡,柳西被約談也是在11月11日真實發生過的,隻是結果不同。
安鸩終于明白奧德賽有句話的真正含義。
『這是由你們神經回路相似性和匹配度決定的,不是傳送到誰的身上都能成立。』
那一日,柳西也發現了試管。
自己扮演的竟然是5317案中人的親姐姐,且可以說是事件知情人之一。
安鸩回憶第一回在醫院。
那時,方律說,“她必須活着,她是很重要的證人。”
原來,是這個意思。
安鸩邊思考邊從消防通道疾步下樓,聽到下層傳來腳步聲,欄杆扶手向下透視,有新的增援浩浩蕩蕩地正在上樓。
帶頭的人眼尖,一眼看到了安鸩。“範指揮!”
“怎麼樣了,範指揮?”帶頭的關切道。
安鸩靠在牆角,喘着粗氣顯得很虛弱,一言不發地指了指樓梯往上的方向,接着沖這幫人擺了擺手,讓他們别理自己。
“好的,我知道了。您注意安全。”
隊長帶隊往上走。
待那群人離自己遠去,安鸩立即起身,急速狂奔下樓,這次改走安全通道,記憶裡這裡通往一條連廊,可以從另一棟行政大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