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矜月隻睡了兩個小時就醒了,但起來後卻感覺這一覺好像把自己睡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報警、流産、害人......這幾個詞彙對于普通人來說簡直太遙遠了,以至于讓她連詢問都不知道該從哪一句問起,隻能發了一句:“什麼?”
葉琳的電話直接打了過來。
江矜月接通,電話那一頭卻不是葉琳的聲音,而是一個沉穩男聲,“江矜月同學,你現在在哪裡?”
“在家裡,請問您是?”雖然這麼問,但江矜月心裡已經隐約猜想到這個人大概就是警察。
男聲頓了頓,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直接道:“那請你現在來中南大一趟,我們會在小區門口接你,警車的尾号是975,不要上錯車或者自行乘車,如果還有疑問可以直接打這個電話。”
“......好的。”因為剛剛睡醒,她的聲音有些沙啞,經過電路的傳播又變得格外婉轉沉默,仿佛心情很壞似的。
即使江矜月是理論上的嫌疑人,但這聲音也無來由地讓人心軟,讓人不想給這樣脆弱的人太多心理負擔,電話那頭的警員聲音驟然放緩:“别太緊張,隻是配合調查。”
“好的,謝謝您。”
挂斷電話,江矜月等到稍微清醒一點後才起身,但燈一打開,她的目光就凝滞了。
地上赫然掉落着那件米色的大衣,原本良好的質地變得潮濕粘稠,仿佛被什麼濕漉漉的東西狠狠蹭過,抽濕器的水管掉在一旁,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抽濕器裡的水并不髒,理論上來說還在人類的忍受範圍——如果它不是出現在整潔光滑的地闆和大衣上的話。
江矜月無法忍受地快步上前幾步,卻又在手指觸碰到冷濕衣物的一瞬間僵硬起來。
她想到一件事。
抽濕器水管的卡扣即使是她也要十分用力才能扒出來放水,絕對不可能自己脫落,那麼是誰把它拔下來了?在她睡得一無所知時,是誰在這個房間裡和她共處?
......或者說,是什麼東西?
她的目光借由玄關處的鏡子裡看到了挂在牆面上的那個神龛。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但江矜月忽然感到一陣古怪的、仿佛被什麼東西注視的感覺。就像是之前大衣掉落一樣,如果非要找理由安慰自己的話也不是不可以,這段時間發生的這些事情都是如此,隻一些細微的古怪和不同,可以被自欺欺人的掩飾,但最終這些小事還是會像是細針一樣綿柔地戳刺着人的理智。
江矜月僵硬地收起衣服,強作鎮定拎住衣服一角,三步并作兩步地将它扔進洗衣機裡。然後從衣櫃裡重新找了一件外套,頭也不回地匆忙出門。
在她關上門後,黑影才漸漸在神龛下凝實身體,祂還無法完全脫離神像,身體的具體模樣無法凝成,但祂隻是這樣站着,任由身體緩慢地恢複,目光穿透了厚實房門,這些對人類來說是阻隔,但于祂而言,江矜月急促的呼吸、匆忙的腳步,都可以被祂事無巨細地捕捉感受。
祂感到有些滿意——從江矜月的表現上看,她也讨厭那東西。
他們是同仇敵忾的,祂幫了她一個大忙!想到這裡,黑影甚至有些歡欣鼓舞,祂操控的黑暗充斥了整棟大樓,直到江矜月完全邁出大樓的那一刻才收回來,祂像是個守衛者,滿意地巡視這片空間,驅逐外物,并且自得于自己的成就。
在房間裡徘徊幾圈後,祂便又将目光投向床上。
江矜月出門匆忙,床鋪還沒收拾,軟被還微亂地翻開一角,隻是看着,祂便有些蠢蠢欲動了。那翻起的一點縫隙,簡直就像為祂準備的,讓祂鑽入其中的許可證。
江矜月還從來沒有這麼“熱情”過。
但在長久的糾結後,祂還是抹去身形,化為黑霧,一點點地融入回了神像之中。
現在真正應該做的事情是盡快恢複力量,這樣才能跟着江矜月一起出門。
祂又不是真的小狗,但祂是真的邪神,邪神就是要能夠抵禦人類的無聊無趣的把戲!做回祂自己本應該做的事情,這樣才對!
兩分鐘後,床鋪被興奮的邪神小狗蹭得亂七八糟。
......
來接人的是兩個年輕警員,今天天氣陰沉,微微落着小雨,然而江矜月舉着傘走進時卻瑩白得幾乎照亮那一小片空氣。
她換了一件外套,但月白色的風衣下,是比陽光還柔柔溫亮的膚色,兩個人站在旁邊一時間看得呆住了。
“麻煩兩位警官跑一趟。”江矜月溫柔地表達自己的歉意。“因為今天下午沒課,我沒有待在學校裡。”
這當然不算什麼大錯,何況也是隊長要求他們來接人的,本來因為天氣而起的一點煩躁也在江矜月面前消解得幹幹淨淨。兩人連忙幫她開車。
“謝謝。”
江矜月順利地坐上了警車一路到了學校。
報案人張玲玲坐在輔導員辦公室裡,江矜月跟着警察進門,一眼就看見被人群圍着的她。
從上午相遇再到現在見面,中間也不過隻隔了三個多小時,但張玲玲的臉色卻變得更差了,整個臉上都泛着一股暗淡的死灰色,唇瓣幹癟得像是牆上脫落的碎塊,眼睛血紅呆滞,乍一看能把人吓一跳。
葉琳作為目擊證人也坐在旁邊,看見她來,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
江矜月坐下後和張玲玲面對面地安靜了片刻,為首的警員發問道:“你們今天在哪裡遇到的?根據報案人說,是你們故意撞傷了她導緻的流産,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