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從鏡子裡清晰地看見那個非人之物此刻正站在她的左肩膀後,跟個背後靈似的。
鏡面光滑明亮,讓江矜月更清晰地看清楚了祂的模樣,老實說起碼以人類的角度來說,這張臉也是無可挑剔的,唯一有些奇怪的就是祂的瞳色,之前在黑暗中是一種發亮的紅,銳利而可怖,而此刻在燈光下反而變成了暗紅色,讓人聯想到凝固的血迹。
借着鏡子,江矜月和祂對視了一會兒。
“你為什麼長得和神像不一樣?”她問。
老實說,神像更符合她的審美一點。
含蓄而風度翩翩,那才像是神的模樣......而祂像披着人皮的野獸。美則美矣,鋒芒太利,讓人擔憂這樣是否兇性未斂,難以難馴養——江矜月完全沒意識到,她在用挑狗的标準評價這位千古邪神。
長得好看不能當飯吃,主人要考慮的是祂是否忠誠,能看家護院嗎?會不聽命令嗎?最重要的是,會咬主人的手嗎?
“很多神都長得和自己的神像不一樣。而且那也不是我的神像,是别人捏造的我。”邪神老老實實地解釋完,才發現不對勁:“......我為什麼要長得和神像一樣?”
江矜月默默移開視線。
邪神反應過來她到底是什麼意思,氣得磨牙:“喜不喜歡都給我忍着!反正我就長這樣!”
江矜月可有可無地敷衍點頭,反正她也不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況且祂長什麼樣其實也是沒甚所謂的事情。
但走出病房門和走出醫院大門的兩次,江矜月都感覺祂好像有點變了。
不是指性格,而是真正的模樣的改變。借着日頭正好,在往公交站走到一路上她都在陽光下仔細打量祂的臉,雖然隻是很細微的變化,但卻在眼角眉梢處變得更加......收斂。
對于祂這種沒有那種仙氣飄飄的底子還在不服輸地強裝神仙,但卻又因為血色豎瞳的非人感太強,最後隻能勉強算是英氣,江矜月歎為觀止。
她看了一會兒,心情莫名變好了,也許是因為祂出乎預料地“聽話”。
黎隊讓她别走中南路,要繞路的話就得坐公交車轉一趟再回去。公交車慢慢悠悠地進站,江矜月也沒欣賞太久邪神小狗的别扭變臉,一邊朝着人流走去,一邊對旁邊低聲道:“别變了,還不如本來的樣子好看。”
“......!!!”邪神惱羞成怒。
公交車上沒什麼人,江矜月随便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在手機上重新翻出和淩道長的聊天框,之前他發給自己的消息才遲遲送到。她盯着屏幕看了一會兒,打字将那鬼嬰死後發生的事情也告訴了他,然後詢問有沒有什麼辦法解決。
【别時茫茫】:淩道長,我還是想把神像送回去。
淩道長半天沒回複,江矜月隻好熄滅屏幕,側頭望向窗外。
大概真的惱羞成怒了,邪神短暫地偃旗息鼓,她也沒感覺到祂的存在,可能是沒有跟上來。
但她也清楚,短暫地沒有跟上來和放棄是有區别的,請神容易送神難,這件事估計沒那麼容易解決。
後排的人在讨論明星八卦,但說着說着,就聊到了中南路發生的事情上。
“我聽說中南路死了二十七個人,一整條街的人都死絕了!”
“啊??真的嗎?幸好我們這趟不經過中南路......”
“真的,現場可恐怖了,我跟你說......”
江矜月面上不動聲色,實際上卻豎着耳朵認真地聽着兩人讨論,雖然坊間傳聞實在是太過誇張,叫人難以相信,但中南路出了案子這件事卻是千真萬确的。
“你覺得會是人類幹的嗎?”
“太誇張了......除非是鬼,不然人類怎麼可能做得到這種事!”
“說實話你不覺得這兩年懸案頻出嗎......真是有一種秩序崩壞的感覺,不會真的世界末日吧?”
這兩年懸案頻出嗎?江矜月作為象牙塔裡的學生,每天要忙碌操心的隻有學業,還從關注過這些消息。世界末日什麼的她當然覺得是無稽之談,但懸案......不會和張玲玲的案子一樣,裡面也有什麼鬼怪邪神之類的參與吧?
轉了一趟車,公交車慢吞吞地在站台停靠,江矜月下車,回到了自己租房的小區裡。
在小區門口時,又聽到小超市裡的大爺大媽們在聊八卦。
這次的話題不是中南路的案子,也不是哪家孩子考上了哪個學校,而是在說天氣。
往年的這個時候,都冷得必須要用取暖器了,甚至可能已經開始下雪了,然而最近氣溫反而轉暖,連外套都不用穿太厚。
老人們先是說着天氣好省電費,又說到這幾年氣候一直反常,夏天極熱,冬天極冷,沒想到今年冬天都是反複入冬又反複轉暖......真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難不成還真的要有什麼大災大難的發生了?
下雪啊......江矜月想到,今年确實是還沒下雪。
在她走進電梯時,邪神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從背後冒了出來,倒影在電梯上下左右的五片鏡面中。
“那些人讨論的你也聽到了吧,世界末日要來了。”
祂傲慢地說:“現在就讓我附身,到時我就留你一命。”
江矜月古怪地看了祂一眼:“沒想到你還挺有童心的。”
世界末日這種話也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