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瀾沒想到莫池居然還專門給自己買了畫具,目光不由放軟。
“謝謝,‘馬利’很好。”他邊說邊把塑料袋抱在懷裡,摸了摸那包畫紙,微愣了下,“亞麻的?”
莫池“嗯”了聲:“别再用廣告宣傳頁了。”
初瀾沒答話,還是看着莫池,神情有些疑惑。
“上學的時候,老師教過麼?”初瀾頓了頓,“畫水彩畫要用什麼紙。”
莫池眸色沉了下,語氣卻還是不經意:“我讓賣顔料的老闆看着給拿的,不對?”
“對。”初瀾輕聲說,“好紙呢。”
“嗯。”莫池又低低應了聲,“上船,回家了。”
……
兩人重新進入船艙,此時的艙内昏暗一片。
有其他貨船從旁經過,發動機突突響着,帶着股燃油味。
探照燈掃進船内,短暫亮起又變暗,在船壁投下一道道移動的光影。
莫池開了會兒船,就發現初瀾一直低着頭,像在找什麼,問:“怎麼了?”
初瀾搖頭,跟着起身朝船尾走,挨個看遍所有座位。
莫池皺眉:“什麼不見了?”
“畫。”初瀾又尋過一個位置,“我記得下船前放在座位上了。”
莫池握方向盤的手随着初瀾這句話收緊,片刻後閉了閉眼:“你先坐好,等靠岸再找。”
初瀾點頭,就近在一個位置坐下。
“可能是旅行團的人拿錯了。”他思索着道,“他們之前在收導遊服務反饋表,那張紙的正面又印了廣告。”
莫池沒回頭,也沒接話。
“沒關系,我再畫一幅給你。”初瀾決定不找了,“剛好換張紙,之前那張還是太随意了。”
“不一樣。”
那是初瀾給他畫的第一幅畫。
不一樣。
莫池的聲音很低,語速還快,初瀾沒聽清楚就又問了遍:“什麼?”
“沒什麼。”
莫池背對着初瀾,藏在夜色中的眉心深擰着。
初瀾并不知道,自己那張潦草畫下的畫,曾被對方多麼珍視地藏在枕邊,在夜晚偷偷反複描摹。
天邊傳來沉悶的滾雷聲,朔松江的夜晚總會下雨。
抵達岸邊後,兩人又打開艙燈仔仔細細找了一遍,還是沒找着。
眼見雨下得越來越大,莫池關上燈:“不找了,先回去。”
他取了把傘讓初瀾撐着,将紙箱放上推車,兩人一起往民宿走。
這回初瀾沒管雨傘會不會打到莫池的頭,隻管往他那邊挪。
莫池也沒拒絕,等到了民宿一如往常地下貨,分揀,讓初瀾先去洗澡,等會兒下樓吃飯。
就這樣過了極為平常的一晚。
吃完飯初瀾回到房間,徐果又發消息跟他抱怨工作瑣碎,還說不能讓初瀾獨自在外享福,必須經受他來自城市另邊的精神污染。
初瀾知道,徐果其實是在變着法子讓他開心,不惜用自己的悲催對比初瀾的清閑。
——【果不其然:真尼瑪無語,憑什麼你一天到晚睡不着,還不掉頭發?老子每天都睡不醒,還特麼謝頂!】
初瀾笑笑,回複——【你那不算謝頂,至多是毛發稀疏。】
——【果不其然:禮貌微笑.jpg】
——【果不其然:謝謝安慰,我覺得好多了。】
初瀾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半,便讓徐果趕快去休息。
最近他的畫室又開了新班,每天忙的不行。
——【果不其然:行,我養頭發去了。】
——【瀾:嗯,晚安。】
對方又反複“輸入”了陣,最後幹脆直接傳了條語音過來。
“小瀾子,好好的哈!”
——【瀾:知道了。】
徐果發來一串“月亮”,沒動靜了。
初瀾放下手機,剛打算起身關燈,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很輕的敲門聲。
“初老師?”
是陳芳草。
初瀾打開門,就見她站在外面,探身往屋裡看。
“小池在你房間麼?”
“不在。”初瀾搖頭,“我看他吃完飯就回自己屋了。”
陳芳草輕輕“哦”了聲,猶豫着說:“我剛剛要找他問點事,他房間沒人,打電話也不接。現在雨下這麼大,也不知道這孩子跑哪兒去了。”
她話音未落,屋外又響起一聲悶雷。
初瀾拍拍陳芳草的肩,放緩語氣安慰:“别擔心,他這麼大人了,不會有事。”
陳芳草點點頭,但看得出來依舊不放心。
她沖初瀾勉強笑笑:“行,打擾了啊初老師,您快睡吧。”
“好。”
送走陳芳草,關上門後,初瀾原本平和的神情也沉了下來。
他扭頭看向窗外的雨幕,随即打開通訊錄,找到了莫池的電話号碼。
機械的“嘟”聲反複從聽筒傳出。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候再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