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菜啊,我感覺你狀态不太好哇,最近是不是熬夜熬多了?”
經過郭萊多次元寶探路,李素娥拿人手短,自然記住了這對自稱九爺和小蔡的土豪主仆,見站在趙旭身側郭萊臉色慘白,忍不住地關心一二。
郭萊聞言,頂着濃重的黑眼圈,幽幽地看向跟個沒事人兒的趙旭。
聖上沒有服用“蒙汗藥”,而是選擇了“心藥”。隻要睡不着覺就起身地處理國事,也不會虧待自己,困了就迅速結束話題,屏退衆人,留下一堆人面面相觑。
同時還養成了極大的床氣,若非十萬火急的要事,誰敢驚擾他的清夢,一頓大發雷霆少不了的。
為了配合聖上的節奏,近臣内侍們不再區分白晝黑夜,步入了“彈性”上班生涯。反複折騰之下,郭萊無師自通地理解了李大姐所說的“神經衰弱”。
李素娥瞧見郭萊幽怨的小眼神兒,又瞟了一眼不動如山的趙旭,心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在她眼中,“小菜”膚白貌美,待“九爺”忠心耿耿之餘,還體貼入微。而“九爺”對“小菜”也頗為寵信,他偶爾的冒犯和淘氣,“九爺”從來不計較,每次都是輕輕揭過。
自從認得這對“主仆”後,李素娥每次見了他們,表面一本正經,實則心裡不住“嗷嗷叫”,高舉主仆CP大旗,腦補了多出纏綿悱恻的小劇場。
郭萊被李素娥的灼灼目光盯得發毛,無措之下,轉頭看向趙旭。
趙旭笑容“和善”地回了郭萊一個“你小子不錯嘛”的眼神。
郭萊微微一抖,心中暗暗叫苦。
原本郭萊以為霍良所說的“不一般”,是趙旭顧念李素娥背後的“新醫”和“新學”。
二十五年前,即泰和十年。
在先帝的支持之下,姜侯爺在江浙一帶收流民,練新兵,開各式作坊,将時人眼中的“奇技淫巧”發展到空前強大的地步,并自圓其說了一套倫理,稱為之“新學”。
雖然飽學之士常罵新學乃亂國之源,可稍微有腦子的人都清楚,如果沒有新學,大周也許早就亡國了。
先帝登基以來,用盡手段試圖收取全國的商稅,可稅沒收上來,八個孩子卻離奇死去,自己還落了水,若不是為姜侯爺所救,就随自己的八個孩子一塊兒去了。
自從有了姜侯爺,收稅變得輕易而舉起來。因為姜氏生産的産品便宜又好用,擠兌的大周境内手工業紛紛破産,幾乎壟斷了大周的商品生産,先帝隻需向姜侯爺征稅即可。
靠着姜侯爺的财源支持,先帝重新整頓了親軍,從而政令得以出宮,度過了層出不窮的危機。
眼饞姜侯爺的成功,世人紛紛效仿,投身“新學”,妄圖分一杯羹,可畫虎不成反類犬,灰頭土臉地退出“新學”,隻能含恨當個二道販子。
故此,十年間,姜氏“新學”一家獨大。
直至泰和二十年,遼東李家異軍突起。
李家從便宜有效的新藥發家,由于其中所涉理念,生産經營模式,與“新學”殊途同歸,具有标準化,大量生産的特性,又因醫學理念迥然于世上的醫術流派,世人稱其為“新醫”。
嘗到“新醫”的甜頭後,李家又進軍“農、牧”行業,最終形成了以“醫、農、牧”為主的“東仁”作坊群。
李家破亡之前,遼東李家作坊群的營利雖然遠低于姜氏,可明眼人都知道它的潛力并不低于姜氏的“大周”作坊群。
事實上也卻是如此。
清理完遼東“欠稅案”後,趙旭将“東仁”作坊群拆成九塊,将其中八塊分别遷入其他八邊重鎮。
作坊群落地後,立即開足馬力生産,除卻分别上繳京城和當地官府的重稅,僅剩的三成盈餘就可以負擔起重鎮全年的軍饷。同時随着作坊群的到來,商業貿易立刻繁榮起來,當地百姓受益無窮。
它的巨大經濟效益,即便視“新學”為亂國之源的頑固保守大儒,也希望自己所轄之地可以遷移一個李家作坊群過去……
“新學”雖然在世人眼中離經叛道,可它以前所未有的實力和活力堵住了天下悠悠衆口,直至姜侯爺暴斃以及李素基自刎,新學的獠牙也開始顯露出來。
他二人各自去世的當年,江浙和遼東兩個“新學”大本營先後爆發了“侵吞案”和“欠稅案”,依靠強大的生産力,武裝對抗京城收稅官,試圖分裂自立,造成百姓流離失所,天下動蕩。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新學”開始停滞不前。“姜氏新學”不再有新奇實用的物品面世,“李氏新醫”特效藥研發受阻,全部吃着以前的老本。
南姜北李領頭人物的離去,仿佛也帶走了“新學”的靈魂。
因“新學”的停滞和兩次震動,天下有識之人開始紛紛反思“新學”的利弊。
由于對“新學”的不同态度,誕生了“反對派”、“溫和派”、“發展派”三個派系。
反對派認定“新學”與民争利,動搖國本,危害極大,主張消滅“新學”,回到過去。
溫和派認為 “新學”思想危險,應當禁止傳播,但其造物物美價廉,早已融入百姓生活,不可一刀切,隻是作坊一定要掌握在朝廷手中,收取重稅,用之于民。
發展派則咬定“新學”才是帝國萬世基業, “新學”之所以造成危害,恰恰是因為發展得太慢,無法做大蛋糕,建議引入民間資本,加大研發。
“新學”的前途如今全在趙旭的一念之間,可他卻态度暧昧,後續對“新學”一系列的舉動,更令人摸不清他真正的想法。
按理說,江浙和遼東事件應屬于“造反”的範疇。趙旭卻大事化小,按貪污和欠稅從輕發落,僅僅重處了一些頭目人物,不曾動搖“新學”根基,似有不計前嫌之意。
可他又把江浙和遼東的作坊群進行拆分,核心的研發作坊全部遷入京城,其他生産型作坊分别遷入不同的州府,嚴禁私自研究“新學”和開設二十人以上的私人作坊。
趙旭若有心尊“新學”,待李素娥自然不一般的。
郭萊已從霍良那裡得知——“周芍”表面上看是一個神醫,背後其實是一個“新醫”組織,裡面有一群深受“新學”影響的大夫,共同支撐着“天下第一神醫”的名号。
李素娥則是其中的核心人物。之所以聲名不顯,乃是李素基為了保護親妹子,故意混淆世人目光,以為她僅是“周芍”身邊一個驕縱任性的徒弟罷了。
因“毒害先帝案”爆發,世人才知曉身懷異術之人并非天下第一神醫“周芍”,而是隐藏在李素基光環之下的李素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