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依仗姜侯爺強行将東南的糧食運往北方赈災,解救當地百姓于水火。
在北方百姓的一片感恩頌德聲中,一道不和諧的聲音響起,欽天監監正卻言:這種天災将會持續五十年之久,而且很快就會波及到大周的東南一帶。
言下之意:東南的百姓都快自身難保了,不要再妄想從東南調糧了。
說到此處後,監正的話鋒一轉,直接将矛頭攻向了姜侯爺:“而今禮崩樂壞,邪學盛行,大量的青壯力抛田棄地,一心往姜侯爺的作坊做工,百姓們皆以賣貨跑商為榮,緻使田地荒蕪。連年天災,土地又無人耕種,長此以往,不出三年,必定天下動亂,烽煙四起。”
話音落後,監正不禁老淚縱橫,五體投地跪在地上,後面還跟着伏了一片,異口同聲道:“蒼天示警,必有妖孽。為了大周的江山,還請聖上除奸邪,以慰上蒼。”
姜侯爺可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立刻反唇相譏:“大周承平二百餘年,百姓一直繁衍生息至今,人口已有二萬萬之巨,天下隻有沒地的百姓,何來荒蕪的土地。監正大人莫不是在說笑話!”
衆人啞口無言,無力反駁。
姜侯爺搞調查很有一套,曾秘密清查過全國各地的隐戶和隐匿土地,各種數據門清,絕非空口無憑。
姜侯爺趁熱打鐵,不懷好意地意有所指:“聖上初登基時,天氣本就一年比一年冷,天災頻發,糧食收成早已出現銳減之兆。
而廷上諸公食君祿,深受皇恩,不思為國分憂,反而縱容家眷奴仆隐匿人口土地,繼而逃稅漏稅,更借天災之年大肆兼并土地,以至于國庫空虛,百姓流離失所。
若非聖上運籌帷幄,恐怕這些失地百姓早就前往諸公家裡武裝讨糧了……”
欽天監監正和姜侯爺雖然各執一詞,但都提到了最關鍵的一點兒:天災和人地矛盾的雙重壓力下,大周的糧食已經不足以供養全天下的百姓了。
不同于監正将妖孽祭天,寄希望于風調雨順。姜侯爺的解決之道是提高糧食的産量,建議從水利、良種、肥料三個方向入手。
姜侯爺的思路聽起來似乎更靠譜。
可這些都需要時間及運氣。譬如水利,百姓吃的都沒有,如何有力氣興修水利。
至于良種、肥料。滿腦子奇思妙想的姜侯爺表示:正在開展雜交實驗,不過僅僅有些眉目,成品還需等一等。
我聽聞此事後,想起生物書裡隐約提過射線可以使種子變異,然後心中不可抑制地升起了一個異想天開的想法:我可以利用自己的金手指或可快速篩選出高産、抗旱、抗寒的變異良種,減輕大周的糧食危機。
那時我已經在新藥方面展現了自己的價值,李素基對我極度信任與縱容。
無論我有多麼驚世駭俗的想法,他都毫不猶疑地支持,盡他最大的努力為我創造條件。
培育良種也不例外。
在得知我的需要後,李素基很快便将鈾礦送到了我的面前。
但具體怎樣開展,我卻是不懂的。
隻能采用笨辦法,将種子放于鈾礦旁邊進行誘導,用金手指分出來,然後種出來篩選。
由于工作量巨大,我不得不找人協助,當時遼東能跟得上我的思路隻有霍良、徐有凰二人。
本來我找的是霍良。因為鈾礦有輻射,稍有不慎,就可能對身體造成傷害,危及後人。霍良已成親多年,妻妾衆多,生有四子三女,自然要比未婚的徐有凰适合得多。
徐有凰得知此事後,卻道:新醫已到關鍵時刻,而我浸淫良醫太深,思維容易受限,天賦卓絕的霍良更适合坐鎮新醫。
至于輻射的危險,她隻是笑着說:你都不怕,我有何懼?
她能跟我一樣麼。
我那時還是一個堅定的獨身主義者,根本沒想過嫁人。何況我還有金手指,可以第一時間察覺危險跑路。
我好說歹說沒勸動徐有凰,她鐵了心要跟着我開發新種子。
我隻得小心再小心,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在我們快要成功之際,徐有凰不慎暴露于輻射之下,身體受到了不可逆的傷害,從一個身強體健的将門女子變成了虛弱的林妹妹。
而她受到的傷害還遠不及此。
她嫁給宋琛的前兩年裡,懷孕了六次,可每次都是畸胎,隻能忍痛偷偷打掉,身體更在反複懷孕、流産之中變得愈加虛弱。
回憶到此處,我愧疚地開口:“阿凰,你身體底子本就不好,現在年紀漸長,不比年輕時候,沒必要天天接送大哥,該睡睡,該吃吃。”
“我欺瞞他太多,也許是心虛吧,總想為他多做些。”徐有凰抽回手,笑着對我道:“聖上近年開始惜命起來,生活規律許多,相公很少早出晚歸了。何況相公拗不過我,每次回來之前,都會派人知會于我,我不過提前出來接他一下罷了。”
我黯然:若非是我害了她,徐家的獨女何至如此卑微。
還沒待我開口,她瞥了我一眼,語氣陡然譏诮起來,“如果真為我着想,某人肯安分過日子,我心情舒緩之下,至少多活十年。”
得,一片好心被當驢肝肺,還倒打一耙。
我惱羞成怒:“大嫂話裡話外都在為宋珩說話,管家莫不是管上瘾了,林思苑回來了,指不定誰管誰呢!”
王氏偏疼小兒子是衆所周知的事。當年徐有凰比我先進門,可王氏還是把掌家之權交給了我。
林思苑是王氏的親侄女,肯讓她吃虧麼!
徐有凰搓着手哈氣,慢條斯理道:“弟妹還是先擔心自己吧。到時弟妹不要又發瘋,敗了爹娘的興緻。
還有不準再叫我阿凰,李素娥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家以前的看門狗叫阿黃,少在這裡占老娘便宜!”
我:“……”
剛剛的溫情仿佛隻是錯覺一般,我們兩個又恢複成了“塑料”妯娌。
……
路過前廳時,宋琛正在吃夜宵,邊上還坐着個慢慢品茶的貴婦。
我裝作沒看見,打算徑直回我小院時,貴婦喝住了我:“李素娥,這麼晚了,你又去哪兒了!”
“婆婆,我去看孟府看了看甯慈,在她家吃了頓晚飯,所以耽誤了。本來她還打算派人送我,剛好碰到大哥了,我便跟大哥一塊兒回來了。”
甯慈是我在京中為數不多的摯友。我倆關系極為親厚,經常互相串門,過夜也時常有之。
不過一般是甯慈留宿宋家,我很少借住她家,除非是她娘家甯府。
原因無他,甯慈的相公孟青平極度看不慣我,每次見了我都拉長臉,厭惡之情溢于言表。
這個理由我自認站的住腳,還料定宋琛不會向王氏透漏今晚的事,有恃無恐地拉宋琛作假證:“大哥,是吧!”
隻是我剛說完,王氏立即黑了臉,“騰”地起身,拂袖而去,連個眼神都懶得給我。
我正摸不着頭腦,懷疑地看向宋琛:莫非他嘴快,把我打了趙旭的事給招了?
宋琛停住了筷子,面色平靜地對我道:“弟妹,你還是先回房看看吧,剛剛娘說你的朋友等你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