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他聲音壓的很低,像是對司雲起的到來毫無防備,一時之間沒想好自己該擺出個怎麼樣的态度。
可沒給他任何反應的機會,司雲起扶住半開的門框,側身從狹小的空間裡擠了進去。
而後他反手關上門,站在玄關那沒動位置。
他們明明離得那樣近,看向彼此的目光分明都那麼愛。
季杭卻說:“司雲起,我真的沒想和你說什麼。”
他轉過身,走向客廳時,身後蓦然響起聲音。
“季杭,你又口是心非。”
司雲起看着季杭腳步頓住。這人的背影十年裡他看過無數次,他能很輕易就看出這人的情緒。
起碼在這一刻,季杭因為自己的話,情緒是很别扭的。
司雲起心裡清楚,季杭并非完全不在意他,也絕不是像表達出來的那樣冷漠。
十年前他聽到了自己表白後季杭倉皇離開的動靜,也在分離時聽到了季杭絕情的話,那時候他真的以為自己遠離季杭才是正确的。
直到他看到了那個網絡上的營銷号,借我瓶水。
雖是不喜歡,但季杭也一定不是如他表達的那樣讨厭自己。
而重逢後相處以來,司雲起總是時不時産生錯覺——
季杭好像喜歡自己。
可每每出現這個錯覺的時候,季杭又會在下一秒很認真的說“司雲起,我不喜歡你”。
包括前晚夜裡。
他看見季杭眼眶紅着,某些情感和話仿佛就要噴湧而出,卻因為蘇凜謝桉的意外生生止住,成了一句普通平常的沒事。
這人總是嘴硬,總是什麼也不說。
夜裡他想追問,但季杭一直守着蘇凜。到了白天他還想問,現場人太多,季杭和他一起走會遇到記者,便又被耽擱。所以參加完活動他一刻不停地開車五個小時來到這裡,隻為了追問一句:
“季杭,你原本想說什麼。”
好像這次不問,他真的會錯過點什麼。
季杭的背影沒動,良久,他問:“司雲起,你吃飯了嗎。”
司雲起說:“沒有。”
“好,”季杭坐回沙發,并未擡頭看司雲起,點開外賣軟件後,說:“你留下來,我們把話說開吧。”
沒一會兒外賣就送到了,季杭把外賣盒都打開,接到電話後又打開門,取回來兩包酒。
放到餐桌上後,他看向司雲起,說:“坐吧。”
筷子都沒動,酒卻先打開了。
季杭垂着眼眸,想了很久之後才擡眼,注視着司雲起,說:“司雲起。”
“嗯。”
“對不起。”
季杭扯起嘴角,似乎是想笑一聲,卻實在做不到,“十年前送你離開的時候,我、”
話音悄然止住,他喉口堵得厲害,眼底一片濕潤。
他連忙避開視線,想要把眼淚憋回去。
司雲起猜到季杭已經都知道了,但季杭真的沒什麼好抱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季杭,”司雲起嗓音微啞,帶了淺淺倦意,“你不用說對不起這三個字。我做了什麼選擇,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是用它來讓你愧疚的。以前是這樣,以後也是。”
季杭沒說話。
“我希望你在想起我的時候,不要被某些事情枷鎖,”司雲起很認真地告訴他,“我,司雲起,是喜歡你的人,所以你隻需要考慮要不要接受我就好。”
季杭的心又被猛地一攥。
他揪扯着掙紮,緩緩搖頭,“司雲起,我不會接受你,我也不喜歡你。”
這是司雲起意料之中的答案,聽到時也難免有一絲滞澀,很快他将那些情緒壓了下去。
他苦笑了聲,仰頭灌了一瓶酒。
“我總覺得,昨晚你要說的話我沒聽到,好像這輩子就錯過了似的。”
季杭強撐着鎮定,一字一句,“如果你不喜歡我,或許我們還能做朋友。但司雲起,你見過和喜歡自己的人做朋友的嗎,我做不到。”
“那我能問問,你為什麼去參加綜藝直播嗎,”司雲起說,“季杭,你一直很矛盾。”
說不喜歡我,做的又都是喜歡我的事情。
季杭又不回答了。
司雲起斷斷續續又喝了兩瓶多的酒,季杭還是沒說話。
初顯醉意時,司雲起冒出個念頭。
他真的想鉗制住這人,不管他說什麼,直接吻上去。反正這人的話矛盾又擰巴,他得不出答案,索性就不要答案,把人鎖在自己身邊,日夜守着他,永遠不放走。
畢竟他這樣愛季杭。
可正因如此,這個念頭在十年裡出現過很多次,次次剛冒出來又被阻了回去。
他太愛季杭了。
愛到不舍得讓他為難一點,隻想讓季杭開心又自由,愛到他不喜歡自己也沒關系。
如果喜歡自己讓他難為或者痛苦,那不喜歡自己也真的沒關系。
他一瓶接一瓶地喝,到最後分不清究竟喝了多少,醉意裹挾了他的思想。
他醉醺醺的,眼神渙散不聚焦,卻還能盯着眼前的人說:“季杭,我好愛你……”
季杭拿過他手裡的酒瓶,“司雲起,别喝了,你醉了。”
他任季杭動作,眼神半睜着,一眨不眨地看着這人。
後來他依稀聽到這人在說話,他努力想聽,但被酒精麻痹的意識讓他聽不明白。
“司雲起,”趁着他醉了,季杭還是說出了剛剛沒能說完的話,“對不起,十年前送你離開時,我真的以為你會一路順遂願望成真的。”
卻沒想到你非但沒怪我擅自做主,還和丁熙年簽了替身合同,導緻那麼多年沒能演戲。
“六十萬得還給你,找個機會我問李達要你的卡号轉過去。”
“替書望也謝謝你,我還納悶過,當時怎麼他診所的生意突然就好了起來。他一直沒和我提過,也是偶然我看到他的訂單,才知道你的第一部電影他包了五場。”
借着機會,季杭笑着說:“其實我也包了,還有你第一次站上領獎台,我廢了好大力氣去到現場,看到你拿了獎,看到結束的時候舞台下了彩帶雨,也看到……”他緩了兩秒,繼續道,“看到自始至終,你誰都沒有擁抱。”
眼淚不知在何時悄然落下,但司雲起都醉成這樣了,季杭肆無忌憚地任眼淚橫流。
“蘇凜和謝桉分開了,”季杭說,“我真的沒有害怕自己的結局和蘇凜一樣。我隻是看到事情發生後,謝桉掉了很多代言,大衆都在抵制他,資本也要放棄他。”
“司雲起,如果我們在一起了遇到這一天,我知道你肯定不會放棄我。所以我才覺得害怕,你努力走了這麼多年,因為我付之一炬,真的不行……”
忽地,他看到對面始終專注盯着自己的司雲起雙手撐着桌面,似乎要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