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更遠的地方,覺得季杭可能是繼續往前走了。本來他沒什麼情緒,可這一刻,他看着一直堵在前面的幾個人,嗓音隐隐有些不耐:“你們走不走?”
有人聞言回了下頭,看到個陌生帥哥的冷臉。
可就在下一秒,這陌生帥哥的表情倏地變了,變柔和了。
“司雲起,”季杭剛才走是走不過來,便從攤與攤之間的縫裡走到外環,走到司雲起停的這個地方,他又從縫隙裡擠了進來。
他繞過很多人,擠進來時因為太狹窄踉跄了兩步。明明等在原地就好,反正司雲起也會走到那裡,他像是做了件沒意義的事情。
可他在人潮裡逆行也要湊到司雲起身邊,他們一起寸步難行,季杭笑了兩聲,高高地指着前面說:“想去那買帽子。”
那一刻,司雲起幾乎是無意識地攥緊了季杭的手腕。
他把人牢牢扣在身邊,和他一前一後穿過人群,停在帽子攤前。
季杭挑了兩頂黑色的,結賬離開時,司雲起又不動聲色地攥緊了他。
季杭抿了下嘴唇,在心裡告訴自己,人太多了,司雲起肯定是怕和自己走散。
一路上又挑了不少東西,走到路口,地上擺了一堆花。
季杭指着最高的那棵,說:“買這個。”
最大的發财樹,搬來半個月了,一直沒賣出去。
他樂呵着随口問了句:“往門口擺的時候注意點哈,這盆底最好不要老動。”
“啊?門口?”季杭說,“我要放在房間裡。”
攤主也:“啊?”
司雲起看不下去了,“你是多想發财?”
季杭:“?”
“這麼大棵發财樹,你放哪裡。”
“……”
須臾,季杭視線轉移,“老闆,我再看看。”
“行,”攤主說,“那麼多綠植和多肉,你多看看。”
季杭對這些都不了解,一眼看過去也沒有很喜歡的。剛才選中發财樹純粹是因為它大。
正想是随便挑一個還是走的時候,他的目光掠過角落,看到一棵小苗,葉子不算多,很普通。小苗還帶着土,被包在保鮮膜裡。
季杭問:“老闆,那是什麼?”
“哪兒?”攤主順着看過去,“哦,這是嫁接的山楂樹樹苗,矮樁,我還沒來得及栽進盆裡。”
“能結果嗎?”
“可以,這是大金星六年樁,結出來的果還沒籽呐!”
“好,那要這個吧。”
“行,你們稍等,我給你們栽進盆裡,”老闆去拿土和工具。
“不用了,”季杭阻止,“給我們盆和土就行,回去我們自己栽。”
就這樣,他們又抱了盆山楂。
折返回去拿了最初買的東西,兩個人大包小包的,在路口攔了輛車。
司機直接穿過夜市這條街,太擁堵,剛踩油門又停,如此反複,季杭很快就暈車了。
他打開窗,猛吸外面的空氣。
司雲起注意到他的異樣,“你暈車?”
季杭低低地“嗯”了聲,“不是很嚴重。”
司雲起看着他的背影,默了一瞬,說:“暈車當時還坐公交,那麼着急麼。”
确實很着急。但季杭沒聽出來他話裡的意思,扭過臉很認真地解釋:“我坐車暈,坐大巴也暈,但坐公交沒事。”
頓了頓,他補充:“就是我能聞到這種車和大巴車的一種味道,但公交還好。”
路邊偶有的店牌時不時映亮他的側臉,在司雲起眼中忽明忽暗的。
司雲起沉默了幾秒,“你還是對着窗外吧。”
可能是喝了點酒,季杭覺得這次暈車的感覺格外難受。其實他胃裡沒什麼食物,隻有酒。回家十幾分鐘的車程,他頭又暈又疼,下車時扶着車門緩了一會兒。
司雲起把後備箱裡的東西都搬下來,看着季杭,“很難受?”
季杭着急把東西都搬進司雲起房間,強撐着說:“沒事。”說完就準備去拿東西。
“你先上樓,”司雲起擋住他,“這些東西我拿。”
“不用,”季杭說,“我真沒事。”
這人眉心都緊成什麼樣子了,說沒事,誰能信。
“上樓。”司雲起看着他,“不然抱你上去。”
季杭:“……你、”
“上樓。”司雲起重複。
“好吧,”季杭腳步有幾分虛浮,走進單元門,上樓梯時,司雲起超過他兩級台階,朝他伸出了手。
樓道裡的聲控燈亮起,季杭看着眼前的手,愣住了。
“愣着做什麼,”司雲起語氣很平靜。
季杭喉結滾動了一圈,額頭某處疼的厲害,就連視線裡的手都隐約有點重影。
他猶豫幾秒,在聲控燈滅掉時,擡手拉住了司雲起的小手指。
難為他頭那麼疼還有餘力顧及下心跳,他隻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拉着司雲起,一步又一步,走在黑暗的樓道裡。
到家後司雲起讓他去休息,自己下樓去搬東西。
搬上來後他把東西都放在客廳,第二次把東西都拿完了,進門一看,客廳裡的東西都空了——
季杭正從他的房間裡出來,說:“直接拿進你房間吧,省的再搬。”
司雲起沒動。
季杭走過來關上門,接過他手裡的山楂樹,往他房間裡走,“你怎麼不動?”
司雲起跟在他身後走進去,看到季杭還刻意把東西擺得很規整。
原本清冷無比的房間,就因為這些普通的東西,莫名叫司雲起有了歸屬感。
他并沒有覺得季杭自作主張,隻是那一瞬間,他有點想要個答案。
所以他說:“我有說需要這些東西麼。”
季杭把山楂樹和盆擺在陽台,起身時額頭的痛感劇烈跳動了下,他閉了閉眼,說出早就預備好的回答:“沒說,但租房的市場行情就這樣,這些是我這個房東送的。”
司雲起沒說話。
季杭慢慢走近,把門邊的垃圾桶拿到桌子旁邊,直起身說:“短時間内别搬走了吧?”
你現在有這麼多東西,想走的時候應該不會那麼随意了吧。
起碼,起碼你看着這些,也會有一點幾率,嫌扔掉它們麻煩而留下來吧。
這些東西都是屬于司雲起的了。
司雲起卻什麼也沒在意,隻是長久地注視着季杭的眼睛,良久,他說:
“嗯,不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