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結束後，人們起身離席。

人聲嘈雜，季杭悄悄湊近老三，拍了他一下。

老三吓一跳，轉頭看到是季杭，下意識就找司哥的影子，卻見司雲起本人還坐在原位，就季杭一個人擠進人堆裡來了。

“怎麼了？”老三問。

周圍的人都在說話，季杭不得不提高些音量，問：“你當時沒說完的話，是什麼？”

老三想不起來他在問什麼，“啊”了一聲。

季杭提醒道：“玩遊戲的時候，你逗我笑，說司雲起小時候，他小時候怎麼了？”

老三注視着季杭，心裡默默想，司哥肯定是喜歡他，本來還不确定他喜不喜歡司哥的，但看這樣的反應，應該是喜歡。

一時間老三又有點發愁，以他當時接收信息的程度和觀念來講，他覺得兩個男生在一起應該會被很多人說道。

見他愣着不說話，季杭又拍了他一下，邊随着人群走邊問：“我都已經輸了，你就告訴我吧。”

天證明，這些年司雲起連話都很少和他說，況且當時之所以提到司雲起，純屬因為他和季杭不認識，司雲起是他們之間唯一的鍊接罷了。

随口胡說的話怎麼可能會有後續啊！

老三說不出來，但也比較要面子，試圖回避：“就是小時候的糗事而已，你那麼想拿去笑話司哥嗎？”

季杭搖了搖頭，語氣很認真：“不是要笑話他。”

老三不理解了，“那你幹嘛一直問？”

“你說是發生在小時候，我想了想，小時候的煩惱比較簡單，可能是想要一個東西，想辦法去得到但沒得逞發生的糗事，也可能在小時候每一陣玩具浪潮掀起時，他因為沒有、不懂而發生的糗事，”季杭的語氣稀疏平常，繼續說：“不論是什麼，我想補給他，我想讓他得償所願。”

老三徹底愣住了，他無意識地跟着人群走，直到走到廳外，人們三面散去，他吞咽了口空氣，看向季杭，說：“其實我不知道司哥小時候有什麼糗事，當時是瞎說的，幸好你笑得快，讓我不用硬編。”

不出他所料，季杭沒有一絲失望的表情，反倒是輕松地笑了。

“那就好，”季杭說。

老三有點好奇他們兩個進展到哪一步了，便問：“司哥他抱你……”

季杭倒是生怕他們誤會司雲起，連忙解釋：“來的路上我有點暈車，頭暈想吐，他怕踹我再讓我吐海綿裡，所以才那樣的，你們可别多想。”

老三被他這個解釋逗笑了，要是換個人做這個舉動，也許他們真的不會多想。但司雲起不一樣，十二年的相處，他們太了解司雲起的性格了。他反過去拍了拍季杭的肩，笑着說：“我們沒多想。倒是你，多想一點吧。“他們在等我，我先過去了。”

季杭點頭，說：“好。”

他本意就想問老三這個問題的，沒想到問出來的時候他也順着人群走出來了。司雲起應該還在廳裡，這家夥才不會在人多的時候出來，起碼得走到走路順暢了。

可他身還沒轉過去，肩上就搭上來手臂。

司雲起攬着他的肩膀，目光看着前面，半推着他繼續往前走，說：“不等我？”

季杭莫名心虛，但梗着脖子，大言不慚道：“嗯，着急追人呢。”

肩膀上承受的力道瞬間就重了。

司雲起個子很高，在人群裡拔尖，剛才跟在季杭身後不遠處的時候自然能看到這人和老三湊在一起說着什麼。

現在季杭這樣說，他瞬間不爽，嗓音更是涼：“追人？你追老、”

話還沒說完，季杭忽然偏臉，眼睛裡全都是司雲起，他說：“對啊，追人，追小時候的你。”

司雲起神情有一刹的錯愕。

稍縱即逝，卻還是被滿眼都是他的季杭捕捉到了。

為了不讓司雲起反感，季杭笑得毫無破綻，“我問老三他到底是想說你小時候的什麼時候，好用來笑話你啊。”

司雲起看了他幾秒，轉而看向前面，語氣很是霸道：“不用聽他們說，以後你什麼都會見到。”

季杭抿了下嘴唇，依舊帶着笑意，說：“也是。”

徐不凡他們都等在酒店門口，司雲起讓季杭先過去找他們，自己去了前台。

“司哥做什麼呢，”徐不凡問。

季杭：“不知道。”

徐不凡想，現在也許是他們離開之前，唯一能和季杭單獨說話的時間了。

再之後……

房子已經退租了，這裡再沒有司雲起牽挂的人，搞不好這輩子他們都不會再見了。

但黃奶奶多年照顧的恩情不能忘，徐不凡咬了咬牙，當着老三他們的面，說：“司哥什麼時候藝考集訓啊？”

老三瞪大眼睛，“什麼集訓？”

“藝考啊，”徐不凡說，“司哥的夢想是成為演員，這也是黃奶奶的遺願。”

他再次刻意加重了“夢想”和“遺願”兩個詞，依舊沒能從季杭臉上看出逃避和不自然的表情。

錯愕的反倒成了别人。

老三抓着徐不凡問：“演員？”

老四也搭腔：“我去，真的啊？”

老五還有點不可執行，問：“這是在說誰？司哥？和我認識的司雲起是一個人不？”

老六稍微淡定了點，說：“沒聽他說過啊。”

徐不凡笑着說：“以後司哥一定會成為大明星的，不是說人越紅黑料越多嘛，你們幾個可記住了啊，要是真有人找到你們要黑司哥，怎麼做你們都知道吧。”

老三錘了他一拳，“要你提醒，那肯定的，我們就是驚訝。”

“還有，”徐不凡看向季杭，表情依舊是笑着的，“我們不和司哥在一所學校了，就得麻煩你監督，真不能談戀愛哦，不然以後被扒出來未成年就談戀愛，多大的黑料。”

聽了徐不凡的話，老三他們這才意識到，司哥和季杭，好像更難在一起了。

對這個認知更清晰的是老三，因為他比别人多和季杭多了幾句話，也從這幾句話中明白——

季杭和司雲起是互相喜歡的，隻是當局者迷，喜歡一個人時會變得膽大又膽小。

他看着季杭，試圖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些不甘心，或者是别的什麼。

但這個人總是不按套路出牌，季杭的笑很純粹，目光一直落在酒店大廳裡站在前台的人身上。

季杭頓了很久，他看着司雲起在低頭寫什麼東西，當司雲起寫完後把紙交給前台轉身往這邊走時，他語氣輕快又笃定，對徐不凡說：“我知道的。”

等司雲起走進旋轉門時，季杭依舊笑着，又重複了遍：“放心吧，我知道的。”

徐不凡不再看他，轉身走到路邊。

司雲起出來後，見他們的表情有點奇怪，問：“發生什麼事了。”

老三說：“沒事，就是剛知道，原來司哥你要藝考。”

司雲起聞言，目光先看向季杭。

這人卻很自然地走到自己身邊，蹭了下自己的肩膀，說：“挺好的。”

緊随着季杭說：“咱們是不是該走了？”

他們回家拿上行李要趕高鐵。離開的路上，司雲起把從前台盤裡找的酸梅遞給季杭，說：“含上。”

“好。”季杭接過，上了出租車。

他們之間有幾分鐘的沉默，車行駛很快，某一刻，司雲起伴随着呼嘯的風聲開口：“我是要藝考。”

季杭看向司雲起，興許是過了很久，又也許隻是一秒，他說：“嗯，又不會影響什麼，你不用和我解釋。”

看着季杭如常的表情，這人太自然了，像是在聽不相幹的事情，司雲起也形容不上來他的感受。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會放手，季杭要一直在他身邊。

車已經開走很遠了，老三看着還站在路邊的徐不凡，走過去問：“你愣着幹嘛呢。”

徐不凡做了很久的思想鬥争，每次覺得自己幹的不是人事時，又會想起黃奶奶彌留之際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