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禧青坐在大殿外的石圍欄上,雙臂環胸打量眼前幾個人。
想把他們團成一個球,然後一腳踢到外太空。
“蘇兩千。”
尹嘉木單手捂着臉,走到他面前俯視他,眼底的笑意意味不明,讓人猜不到他在想什麼。
“和我走。”
雙手撐在護欄上,蘇禧青仰頭,“為什麼?還想讓我打一頓。”
尹嘉木勾唇笑了笑,他上前一步,俯身指着自己臉上的淤青說,“你打的。要對我負責。将我照顧好。”
蘇禧青皺眉:“打你就是為了讓你痛。記得疼。”
他要是再照顧這人,豈不是白打了。
“而且……”
蘇禧青挑眉,“我又不是你的老媽子,為什麼要照顧你?”
“你知道我是誰嗎?”
又是這句。
有種自報家門、強調後台的叫嚣感,像邪惡搖粒絨一樣,喜歡坐在主人懷裡狗叫。
蘇禧青揚唇笑說,“知道。”
從兩人見面後,蘇禧青就對他愛答不理,更别提對他展露笑顔,尹嘉木一瞬間被蘇禧青的笑晃了神。
他那天也是覺得蘇禧青長得特别和他心意,才纡尊降貴地主動和蘇禧青搭話,本以為蘇禧青會輕飄飄貼上來,沒想到這人是個脾氣大的,嫌惡他不說,還把他按在地上打了一頓。
尹嘉木在臨天宗猖狂慣了,哪裡受得了這種委屈。
若是常人,尹嘉木直接綁回去關進籠子裡調教幾天就好,可眼下蘇禧青身份特殊,是淩霄峰的灑掃弟子。
打狗還要看主人。他來淩霄峰要人,怎麼也要和他那位梁師叔知會一聲。梁師叔素來不與人交往,想着蘇禧青隻是個新入門的弟子,對方應該不會特别在意。
尹嘉木站直身體,向後退了一步。
笑說:“勞煩各位戒律堂長老,把這外門弟子拿下。”
話音剛落,他身後的幾人便邁步上前,其中一人手拿捆仙鎖直接扔向蘇禧青。
蘇禧青躲閃不及,被那繩索直接困住,他跌落在地,站起身想要逃跑,卻被兩個人分别按住身體兩側,将他困在原地。
尹嘉木笑說:“給我下跪道歉,說兩句好聽的,我就考慮放過你。”
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是不能跪權勢。
蘇禧青白了尹嘉木一眼,偏過頭不看他。
尹嘉木嗤笑,用力捏住蘇禧青的下颌,逼他擡起頭,“蘇兩千。你昨天說什麼來着?”
“哦……我想起來了。”
尹嘉木恍然大悟地說:“我再罵你傻子,你就要打得我爹認不得我?”
他俯身湊到蘇禧青耳邊,低笑一聲,“小傻子。來打我。”
蘇禧青雙眼微眯,張口咬住尹嘉木的耳朵。
尹嘉木眉頭緊皺,掐住蘇禧青下颌的大手用力,硬生生将他的嘴掰開。
“少主……”一人上前,擔憂開口。
那人使了個眼色,站在蘇禧青身後的兩人,便擡腳踩在蘇禧青的腿窩處,強迫蘇禧青跪在地上。
蘇禧青吃痛地悶哼一聲,仰頭目光平靜地回視尹嘉木,唇角流淌着一絲鮮血。
蘇禧青有四顆尖牙,咬尹嘉木的時候下了死口,直接将他的耳朵咬出一個鮮紅滲血的牙印。
特别是那四顆尖牙,直接戳破皮肉,在尹嘉木的左耳留下四個血洞,那洞不斷往外面流血,看起來格外滲人。
蘇禧青唇角的血,就是尹嘉木的。
尹嘉木被咬了,氣極反笑,擡腳踩在蘇禧青的胸口上将他踹翻。
蘇禧青心口瞬間一陣悶痛,倒在地上嘴裡吐出一口血。
那血落在地上,浸染了一片濕潤的血漬。
蘇禧青眼珠微動,睨了尹嘉木一眼,眼神像看什麼垃圾一樣,充滿了鄙視。
尹嘉木被那目光刺激的神經一縮,他沒想到蘇禧青已經這樣狼狽了,卻還不服軟,仍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尹嘉木單膝跪地,雙手抓住蘇禧青的衣領,将他拽了起來,笑說:“跪下和我求饒,我就不送你去戒律堂。”
蘇禧青盯了他片刻,随後咳嗽一聲,将方才被踹時,内髒湧出的血,直接吐在尹嘉木的臉上。
“傻逼。跪你大爺。”
尹嘉木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顫抖,再睜開眼時,眼底滿是怒意。
他伸手撫摸自己的臉,修長的手指觸碰到一片紅色的濕潤,尹嘉木唇角上揚,眼底嗜血的興奮快要溢出來,腰間的赤紅血玉瘋狂抖動。
他捧住蘇禧青的側臉,沒有征兆地低頭吻了上來。
察覺到他的意圖,蘇禧青擡腳直接揣在他的心口上,直接将尹嘉木踹飛到十米開外。
“少主!”
見自家少主被踹飛,站在一旁的戒律堂長老,擡腳踩在蘇禧青的後背上,将他按在地上。
蘇禧青咳嗽一聲,嘴裡再次積蓄一大口血,他緊咬下唇,口腔内滿是鐵鏽味。
他錯的徹底。
這臨天宗的人,其實不是龜毛,都是徹徹底底地烏龜王八蛋。
蘇禧青的頭枕在地上,卻見尹嘉木慢步走到他面前,黑沉的眸子死死盯着他。
“怎麼?打罵不成,還親上來了?這麼下三濫的手段你也能用?你不惡心,我還嫌惡心。”蘇禧青語氣平靜道。
兩人四目相對,無聲對峙。
尹嘉木突然沒來由笑了一聲,揮了揮手,漫不經心道,“把他送到戒律堂。”
他俯視蘇禧青,“希望你到了那裡,仍然像現在這樣嘴硬。”
蘇禧青不在意地勾唇,反擊道:“嘴硬不硬,你那隻爛耳朵難道不知道?”
“你們要把他送到哪裡?”
輕柔的嗓音在不遠處響起,衆人尋聲看去,卻見梁書情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們身後,眼底滿是笑意地看向他們。
他唇角上揚,看起來溫柔平和,可那眸子裡的笑意,并不和善,反而摻雜着無端的寒意。
見他來了,蘇禧青眉頭微皺,眼神示意他快走。
“梁……”師叔。
尹嘉木剛要開口喊人,可隻吐出一個字,便被無形的靈力擊退到一旁的石桌上。
那石桌直接破碎,尹嘉木整個人躺在碎石塊之間,面色痛苦地撫上自己的心口,破散的石灰彌漫在空氣中,蒙上他的臉。
其他長老見此,剛要上前解釋,卻被雄厚的靈力壓制在原地。
梁書情走上前,單膝跪地将蘇禧青攬在懷裡,割破手腕将自己的血喂到蘇禧青嘴裡。
知道小舒不會害自己,蘇禧青沒有抗拒,吃下梁書情的血。
破碎的内髒開始愈合,蘇禧青松了一口氣,額頭靠着梁書情的胸膛,急促汲取着空氣。
梁書情拿出帕子,将他唇角的血擦拭幹淨。
他柔聲道:“還痛嗎?”
蘇禧青微微搖頭。
扶着蘇禧青站起身,梁書情輕輕拍了拍蘇禧青的後背,讓他先回去,這裡交給他。
蘇禧青眼神不解,遲疑駐足。
梁書情笑笑,在他耳邊低笑說:
“書架最上面的盒子裡面有兩個銀鈴铛,你先拿它們去玩。若是感覺不舒服,躺在床上等我,我很快去找你。”
蘇禧青:“……”他是小孩嗎,還玩鈴铛。
“那他們……”
梁書情溫柔地撫摸了一下蘇禧青的耳垂,随後笑說:“放心。”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見他胸有成竹,蘇禧青點點頭,把爛攤子留給了梁書情,一步三回頭地向大殿内走去。
梁書情一直站在原地,笑着望着他。
等蘇禧青剛進入大殿,兩個朱紅色的大門便突然合上,他推了推,沒有打開。
他走到書架前,很快找到了那個盒子,從裡面拿出那兩個銀色鈴铛。
蘇禧青方才還想,他不會玩這兩個鈴铛,可真拿到手中晃了兩下,他便忍不住變成狐狸,叼起它們蹦到床上,用爪子踢來踢去。
兩個鈴铛帶着彎鈎,蘇禧青研究片刻後,跑到銅鏡前望着自己的兩個耳朵。
門外,将幾個人處理幹淨後,梁書情站起身,拿起帕子輕輕擦拭自己手上的鮮血。
垂眸看了一樣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地尹嘉木後,梁書情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到底要不要蘇禧青親自過來報仇。
思索片刻後,梁書情放棄了這個念頭。
見血總歸是不好的。
等以後再教他。
将被血浸染的帕子扔到尹嘉木身上,梁書情淡聲道,“看在宗主的面子上放過你。以後離他遠些。”
他說完,慢步向大殿走去。
在他身後,前來的幾個戒律堂長老全部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獨留尹嘉木一個人還有一口氣,卻也是傷到根本,完全站不起來。
推開門進入大殿,梁書情反手關上門,開始在房間内尋找蘇禧青。
繞過屏風走入裡室,卻見身穿單衣的蘇禧青趴在床上,兩條白皙勻稱的小腿翹起,弓起的腳背交疊,手中捧着一本話本在看。
蓬松的白色尾巴露在外面,無意識地輕輕搖晃。兩隻狐狸耳朵分别戴着一個銀鈴铛。蘇禧青轉頭看向他時,那兩個鈴铛也随之抖動,發出悅耳的脆響。
蘇禧青單手托腮,一雙赤金色的眸子滿是好奇,“他們走了?”
梁書情走到床邊,坐了下來,伸手撫上蘇禧青的一隻狐耳,修長的手指勾了一下鈴铛,那鈴铛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
“都走了。”
蘇禧青微微偏頭,躲過梁書情的手,“他們有那麼好說話?”
勾住那條蓬松的尾巴,梁書情輕聲嗯了一聲。以後都不會再說話了。
蘇禧青趴回到床上,盯着手中的話本看,“走了就好。”
“怎麼認識他的?”
“誰?”
“尹嘉木。”
“……”
蘇禧青沉默片刻後,把之前的事情全部告訴了梁書情。
“就是這樣。然後他就纏上我了。”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沒想到他這麼難纏,會緊追着不放,還帶着一幫人來找我。”蘇禧青陳述說。
“小蘇。”
“嗯?喊蘇哥。”蘇禧青糾正說。
梁書情眼神帶着幾分責備,“你不該一個人解決的。”
應該依賴他,求助他的,而不是自己一個人什麼都不說,把事情都藏在心裡。
“反正已經解決了不是。也不是什麼大事。”
蘇禧青翻起一頁話本,不在意地說。
“不是什麼大事?等你到戒律堂,被折磨得遍體鱗傷才算大事嗎?”
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從身後伸來,抽走他手中的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