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當初抱着一絲僥幸,來臨天宗碰碰運氣,又憑借天資,被師傅選做徒弟,他現在指不定在哪個河邊做個漁夫,窮困潦倒一生。
因此,何野行格外注重“天賦”二字,畢竟他就是靠“天賦”才翻身的。
在他的認知裡,蘇禧青沒有天賦,身處在天才雲集的青雲峰,也應該自卑怯懦,就像他當初孤身一人處在小漁村内,眼巴巴地窺探其他家庭和睦的小孩一樣,而不是眼下這般無動于衷。
他應該在被拒絕時,哭泣懊悔,怨天尤人,而不是漫不經心,毫不在意。
蘇禧青不懂何野行内心的彎彎繞繞,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也不說話,他開口笑說:
“何師兄,您也知道,我就是個剛入門的新弟子,哪裡能比得上何師兄天資聰穎,若是您不嫌棄,教我一招半式也是好的。您放心,您肯教,我定然會努力去學。”
何野行沉默片刻後,從儲物戒裡拿出一本劍譜,遞給蘇禧青,“七日後,後山的海棠花林,你将這劍法展示于我。若是學會了,我以後便用心教你。”
蘇禧青雙手接過劍譜,捧在懷裡,唇角漾開一抹笑,“師兄,一言為定。”
那笑容格外明媚,莫名有些刺眼。
像直白的光束,照進長久陰暗無光的枯木,令躲藏在陰濕角落裡的潮蟲,無處安身,直面自己的醜陋。
明明在密不透光的黑暗裡,他陰郁獨行,将所有不堪安置,可這人非要湊近,拿着一束光,像逗狗一樣,引誘他走出去。
“過來,與我對練。”何野行松口道。
“哦。好。”
不知道對方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不過能願意和他接觸,總歸是朝着一個好的方向發展。
将劍譜收到儲物戒内,蘇禧青握着小青,笑吟吟地湊了上去。
何野行薄唇微抿,偏過頭臉色微紅,冷聲道:“不準笑。”
唇角的笑容僵在臉上,蘇禧青眨了眨眼,閉上嘴,做了個“拉拉鍊”的動作,表示明白。
人家願意教自己,他也的确應該端正态度。
不過……
蘇禧青的視線落在何野行漲紅的耳朵上,疑惑道:“何師兄,你的耳朵怎麼了?”
何野行聞言,伸手擋住自己的耳朵,冷聲道:“被蟲子咬了。”
蘇禧青摸了摸鼻梁,這蟲子應該有毒,不然怎麼整個耳朵都紅了。
遠處,南宮岷淑望着開始對練的兩人,雙眸微暗。
何野行素來不與人交往,前幾日對那人也愛答不理的,今日怎麼……開始教上劍法了。
反常。有鬼。
黃昏回到淩霄峰。
蘇禧青脫掉臨天宗的内門統一服裝,撲到床上,來回滾了幾圈。
終于結束了。
爽。
從枕頭底下翻出話本,蘇禧青趴在床上,開始翻閱。
這書是梁書情怕他無聊,特意為他尋來的。
講得是皇帝南宮慶,如何登基稱帝,統一人界的事情。
蘇禧青對裡面的權謀戰争不感興趣,跳頁翻找,專門挑裡面的宮廷秘辛來看。
什麼狗皇帝靠着皇後發家,又殺了皇後,扶自己初戀為後……
皇後臨死前,發誓若有來生,再也不與皇帝相戀。老婆死了,狗皇帝又開始懊悔了,抱着皇後的屍體懊悔痛哭……不顧初戀反對,讓皇後的遺腹子做太子。
屋内傳來腳步聲,身旁的被子陷進去一塊,蘇禧青頭也不擡地說,“回來了。”
一雙手臂環住他的腰,他被人從身後抱住,耳邊傳來低低的一聲“嗯”,帶着幾分疲憊。
蘇禧青轉身,将書扔到一旁,捧住梁書情的臉,“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那位梁大師教訓你了?”
梁書情的下巴枕在蘇禧青的胸膛上,微微搖頭,低聲道:“青青。”
“嗯?”
“你說你是清水人,那你在遇見我之前,在清水過得是什麼生活,每天都和誰在一起?”梁書情輕聲問。
“過得什麼生活?就抓鳥逗狗,惹兔子生氣,沒事去林子裡采摘果子,或是去湖裡抓魚,和清韻一起種菜。”
“清韻?”梁書情狀似疑惑地問,“他是青青的什麼人?”
“嗯……半個小弟。”蘇禧青說。
“小弟。”
“對。小弟。”
“那他現在在何處?”梁書情追問。
蘇禧青搖頭。這個他真不知道。
他本以為尹正初離開清水秘境後,就回到臨天宗了,可他在青雲峰這麼多天,連尹正初的影子也沒看見。
還有那位梁大師,他都住在梁大師的眼皮子底下了,也沒和那人碰過一次面。
想到小舒天天被叫去修煉,蘇禧青好奇問:“小舒,梁書情長什麼樣子啊?你們每天都在哪裡修煉?”
梁書情聞言,沉默地笑着,卻是沒有回答。
他牽起蘇禧青的手,捧住自己的臉。
蘇禧青:“做什麼?”
梁書情笑笑,“青青怎麼突然問起……師傅了?”
“一直住在他這裡,好奇他的相貌。對了,這人好相處嗎?”
梁書情勾住蘇禧青腰,躺在床上,将蘇禧青半抱在懷裡笑說,“青青認為我好相處嗎?”
“你當然是特别好。不過我問的是梁大師,沒問你。”蘇禧青強調說。
梁書情撫上蘇禧青的後背,隔着衣服,向脊骨注入靈力,靈力順着脊椎,一直延伸至尾骨處。
蘇禧青莫名地感覺尾骨很熱,他回頭看去,卻見自己的尾巴突然冒出來了。
蘇禧青轉頭,捏住梁書情的兩邊臉,“你做的?”
梁書情任由蘇禧青捏着自己的臉,伸手勾住蘇禧青的尾巴,纏繞在手臂上,面色微紅,佯裝羞澀地笑了笑。
蘇禧青挑眉,“從哪裡學的歪門邪道。”
不好好學習劍術,竟然學會怎麼變出他的尾巴。
蘇禧青放過梁書情的臉,雙臂撐在他的身體兩側,翻過身躺到床裡側,撿起自己的話本來看。
剛翻開書,就被梁書勾着腰,又抱回懷裡。
腦袋枕在梁書情的肩膀上,蘇禧青看着手中的話本,笑說:“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隻要和你靠得很近,體内的靈氣就格外充裕。”
梁書情聞言,撫摸尾巴的手指一頓,他輕笑說:“是嗎?”
“嗯。”
蘇禧青笑說,“遇見你之後,感覺很多事情都變得順利,不僅運氣變好了,身體也開始恢複。看來佛祖顯靈了。”
“什麼佛祖顯靈?”梁書情問。
“行功立德,自有護法。”
蘇禧青低笑說:“你是我的守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