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容心中大為痛惜。
流放路上,蘇榛明明自己也在生死邊緣,卻仍舊對胞弟、甚至對蕭家人百般呵護,如此大義女子世已不多見,他是已經當成親生女兒在疼惜了,甚至也動過替寒酥求嫁的念頭。
但那念頭也僅是閃現了一瞬。
因為寒酥早就訂了親,是當今皇後高氏的親侄女,閨名星月。
并且星月那姑娘也并未因蕭家被流放而毀婚,甚至還偷偷跟出城相送,塞給負責押送的官兵許多銀兩,這才護得蕭氏全家能平安到達。
于情于理于恩,蕭容都不會允許寒酥辜負了人家。但未來的日子很長,星月的想法要是有所改變,蕭家絕無二話,退親也會體體面面的成全了人家。
寒酥是自己兒子,事情都好說,可眼瞧一個沒攔住,蘇榛這丫頭就毀掉了自己這麼好的婚事,更何況當面扔了婚書的行為實在是絲毫沒給盛重雲留下一絲顔面。
倘若這個看起來芝蘭玉樹的重雲公子是個小肚雞腸的性子,那他未來在白川城,定不會再讓蘇榛有出路!蕭容心裡這個怄啊……
果然,婚書一毀,本來想幫蘇榛挽回一下的季管家,臉上都浮出三分怒意:蘇姑娘這是心有怨氣,故意羞辱?
罷了,盛家絕對不會稀罕娶如此不識好歹的主母。
盛重雲永遠波瀾不驚的神色間也終于帶了一絲冷意,眸睫低垂片刻又擡起,注視着蘇榛:“想不到蘇姑娘倒是爽利的性子。那麼,盛家給姑娘的信物可否也還來?”
蘇榛怔住:“我也收過信物?”
季管家接過話,一闆一眼的回答:“信物本身雖不值幾錢銀子,但上面畢竟刻着盛家的族徽,若姑娘一直戴着,被有心人看到會說三道四,平白污了姑娘名譽。”
蘇榛快速回憶了自己流放之路背着的小包裹,就那麼丁點兒東西,哪件也不像信物啊,隻好為難而抱歉的回應:“蘇家抄家時,我來不及拿太多東西出來,信物恐怕已經被官兵沒收了。或者它價值幾何,我想辦法賺銀子再賠給公子?”
“丢了?”盛重雲眉間輕揚。
“大概是丢了,抱歉,實在抱歉。”
“那姑娘手腕上的又是什麼?”
蘇榛愕然,她手腕上确實戴着困魂繩鍊。可這繩鍊是來自現代啊,是現代的她、和海王13号一起在紅海上被戴的捆魂索啊
盛重雲卻笑了:“那是盛家的信物。”
蘇榛瞪目結舌,傻眼……
少頃,蘇榛灰溜溜地站在行商客棧的房間裡,她還是把繩鍊還給了盛重雲,雖然多少有點不舍,但自己也确實找不出理由“霸占”。
她以為自己是魂穿進原身,繩鍊也是因為捆魂屬性才出現在原身的手腕上。卻沒想到這繩鍊壓根就屬于原身,是盛家的信物,那曆經幾百上千年後,手鍊又怎麼會成為了現代蘇家的東西?
行吧,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也得活下去,替自己,也替原身。
蘇榛情緒自我修複能力極強,否則也不會在現代蘇家挺了25年都沒被氣死。
娃娃親事宜就這樣稀裡糊塗的商議結束。
蘇榛回房,又被得知了情況跑過來的葉氏抱着好一通哭,好在最後被蕭容強行拉走了,還蘇榛以安靜。
蘇榛打量着客棧幹淨的房間,她知道這一定也是盛重雲出的錢。
當初的抄家是突發事件,蕭蘇兩家根本來不及藏銀。
葉氏動作快,在頭髻裡塞了幾粒金瓜子。
而蘇榛原身和弟弟畢竟年歲小,抄家的官員也算網開一面,她倆身上的一些小佩飾就沒查。謹哥兒保住了脖子上的黃金長命鎖,蘇楱保住了手腕上的金鑲玉繩鍊、以及兩根銀簪。
之後流放三千裡,金瓜子、長命鎖、銀簪一點一點找機會請官差換成銅闆,再一點點改善兩家人的生活。
一路走到了白川城,兩家人身上山窮水盡,金瓜子剩下一顆,不夠買戶籍之用。
這也是蕭寒酥為什麼急于去牙行找工,才有機會被那個念公子綁了的原因。
蘇榛在房間裡走了一圈兒又一圈兒,邊走邊盤算。
房間挺暖和,卻隐約萦繞着一股飯菜香氣。
其實整間客棧都挺香。畢竟冬季為了保暖,客棧門窗都緊緊關着,還罩了棉布簾,怕是做一餐飯全棧香一天,很有些薰人。
蘇榛正煩燥,門外傳來蕭寒酥的聲音:“蘇姐姐,你餓不餓?”
蘇榛開了門,蕭寒酥手裡拿了一個布包站在門口,梨渦淺露、笑意吟吟。
他的笑一向過于“誘人”,流放路上蘇榛不止一次“禮貌”提示他不要顯山露水。
對此他也表達了委屈,畢竟笑得好看也不是他的錯。
蘇榛:“你又餓了?”
蕭寒酥便打開布包,露出裡面的苕皮……
苕皮自然是蘇榛做的,在流放路上。
雖說流放犯人一路上的花費是朝廷出錢,可畢竟一路的狀況繁多,大甯朝又僅僅建朝兩年,百業待興,給人犯們的口糧僅僅每日三個饅頭而已。
但走到最後一個半月,主糧裡居然給多配了番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