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看到番薯的時候蘇榛還有點高興,沒想到這個時代已經有這種作物。
蕭容告訴她,番薯是近兩年才從海貿渠道引進的,粗生賤養,沙地都能種,根莖子母相連,小者如臂大者如拳,充饑代糧生食熟食都行,替大甯朝解決了開國饑荒的大問題。
來自現代的蘇榛當然知道番薯的意義,可惜畢竟大面積種植時間不多,百姓們對番薯作法基本限于直接蒸、煮或烤。
開始的時候由葉氏負責做飯。
别看葉氏是王爺夫人,其實出身農家,是個能吃苦的,早先就随着夫君南征北戰,一點兒不嬌氣。但任她再怎麼能幹,随軍練來的廚藝畢竟有限,作法也單一。
蘇榛開始的時候也是勉強跟着吃,她覺得自己剛來,要低調,但身體加胃口實在不允許,被迫“搶”了做飯大任。
她當時盤算了一下,想要熬過最後一個半月路程,無論如何不能隻靠番薯,做得再好吃也不行,于是她把算盤打到了對蕭家還不錯的押解官差身上……
她跟官差打了個商量,說她在府裡看過一本書,書上記了不少這些番邦作物的做法,特别好吃。所以,番薯由她處理,做出來的東西賣掉一半兒,得來的錢五成孝敬官差,剩下的,要準許她去買一些另外的吃食,否則兩家人犯身子真的毀了,就根本走不到流放地。
官差本就一直坦護蕭家人,更何況這買賣幾乎算是無本生意,他們當然會答應,甚至還主動提供了盆子等物件兒。
蘇榛便帶着蕭寒酥花了一個晚上,把其中一袋番薯切成小塊再磨成粉、加水打成糊,再反複用布過濾出雜質,确保最後的澱粉糊最為純淨。
之後,一邊趕路一邊見縫插針的晾幹了澱粉,并在驿站把澱粉加水,蒸出了苕皮賣了。
但她留了個心眼兒,隻蒸苕皮,沒細做,不想被旁人偷得了配方。
所以賣的錢不多,但也足夠讓蕭、蘇兩家能吃上點肉包子、喝上點熱湯水。
一直到白川府,苕皮還剩了三張,此刻都在蕭寒酥手裡。
“走,給你做好吃的去!”愁眉苦臉了整晚的蘇榛終于笑了,心裡有了主意。
蘇榛借用廚房,還是先去問過了張掌櫃。
張掌櫃直言不必再付銀錢。
“但我還需要用一下調料和其它配菜,這樣好不好,我用多少,便按市價付您多少。”
“盡管用,重雲公子包下客棧本就多付了銀兩。姑娘您是他的客人,我也不至于小氣到您用點兒菜就另收銀子。”
“那不成,該付的還是要付,就這麼說定了。”蘇榛心裡有盤算,她要用的東西會比較多,所以不想占張掌櫃便宜。
其實張掌櫃能在魚龍混雜的邊境開客棧,自然不會是個計較的性子。但見蘇榛執意要付,便也不好再拉扯,隻讓她們去了。
蘇榛謝過,帶着蕭寒酥去了後廚。
行商客棧本身雖不以餐飲為主,但畢竟往來商隊規模人數不少,所以後廚面積很大。
可惜竈有六個之多,占據了大部分空間,真正留給廚師的地兒相當局促。
并且,其中三個大竈一直沒停火,不間斷的供給客人熱水、以及供暖天字号那一系列貴客房間的火牆、以及部分客房的火炕。
千錦莊有火牆蘇榛不奇怪,可連一間邊境客棧都有,想來這白川府倒不似蘇榛想像中那種真的一毛不生的苦寒之地。
又或者本地太守是個能幹的,畢竟令百姓安居、才能樂業。
蘇榛先看備菜的竈桌:鍋、蒸籠、擀面杖、蒜錘、闆凳一應俱全。
菜籃裡還有芫荽、白菘、幹香菇以及小蔥、姜蒜等物。窗邊挂了幾條風幹的臘肉、鮮肉則放在窗下的缸裡,另外還有一缸腌的芥菜水鹹菜,竈台上還有已經泡發好的小盆幹菇。更讓她驚喜的是,牆角還有整整兩麻袋的番薯。
她有了好主意。
兩人先淨了手,蘇榛挑了小把芫荽和蔥、小塊姜、一頭蒜,指使着蕭寒酥去洗剝。
她則先在心裡盤算:鮮豬肉在此朝算便宜的,一路流放過來看到路邊小攤賣的,最貴的也沒超過三十文一斤。
便大膽地在缸裡取鮮肉割了一塊兒,估摸着二兩左右,半肥半瘦的肉質還不錯。
又見竈台上那盆香菇也泡得不錯,挑了三朵出來。另又找了兩口鍋,舀水涮沖幹淨,其中一鍋添水等煮開,随即看向調料台。
調料都拿粗瓷罐裝着,尋常的油鹽醬醋糖都有,甚至還有一小罐胡椒。
蘇榛先尋了菜闆,又在缸裡撈了一小塊鹹芥菜出來,随即把泡發好的香菇及芥菜切成小丁。
剛好蕭寒酥也備好了姜蔥蒜,蘇榛便一并切丁處理了。
最後才又換了菜闆切肉,切得碎碎的。
蕭寒酥卻又在雞蛋籃子裡取了兩顆雞蛋,都放到了蘇榛面前。
蘇榛看了眼雞蛋還沒說什麼,蕭寒酥便先搶着開口:“就做吧,我這裡還有買棉衣剩的兩文銅闆,雞蛋兩顆兩文。”
看着少年認真的表情,蘇榛“噗哧”笑出了聲,“我沒說不能吃,去,再多拿一枚。”
“好!”蕭寒酥笑着應了,轉身就去拿。
蘇榛看着曾經的王府世子,為了一個蛋就欣喜雀躍的模樣,很有些疼惜。
其實她的原身跟蕭寒酥接觸不多,但一路相互幫扶的點點滴滴,都入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