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蘇兩家的戶籍便選在三個村子當中的白水村。
優點是距離府城也就兩個時辰,村口還有河,水資源豐富。
缺點是相對靠山村而言戶數太少,僅百多戶,且分散得比較開。周圍全是山林,沒什麼良田,勤快點兒倒也能見縫插針開荒種個菜,種糧食就别想了。
約摸着辰時四刻左右,兩輛車終于到達了長虛山,一前一後,車輪壓着厚厚的雪,嘎吱嘎吱的艱難前行。
這是南方人蘇榛第一次在冬季進入真正的北方高山森林,自然不肯錯過沿途的風景,迫不及待的揭了皮草門簾、隻露個頭出來看。
進山的路竟異常寬闊,滿目都是銀裝素裹,天地間好像僅剩她們的車馬在移動。而遠處峰栾一眼望不到頭,最高處像是直連了天地、又能俯瞰蒼生。
山頂的雪被陽光鑲了厚厚的金邊,沿途又是底色為深褐、枝桠全被雪淞包裹的松柏,有風吹過也是夾着雪花,打在臉上,不過一會兒功夫,蘇榛便覺得臉已經凍透了。
可凍歸凍,卻被美景震撼到滿懷藏不住的興奮。
她還想繼續看,卻被寒酥強行拉回車裡,心道别人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榛娘卻是凍瘡還在,就已經忘了疼。
隻不過流放之路有榛娘這樣樂觀的人在,或許将來也不是想像中那麼可怕呢。
這是蕭家人心裡共同的想法。
過了山腳白水河上的白水橋,白水村就到了。
兩家人第一件事就是帶了落戶文書和戶貼去找裡正。
村裡人家大多都是逃難遷居而來,沒有宗祠,裡正辦公的地方就在家裡。他家院子雖是獨開門戶,但也是土坯房屋頂覆草,連外牆上也是貼稻草席子,勉強算是保溫層。
唯一算是有些“富足”的标志,就隻有屋檐下挂着幾隻凍得梆硬的野兔野雞。
連裡正家都是如此破舊,那其它住戶……
蘇榛心裡的樂觀逐漸下沉,卻也不好表露出來,便把落戶的事全權交給蕭伯和葉氏,她跟寒酥帶着謹哥兒在院外附近轉悠,看看周邊環境究竟如何。
村裡唯一的一口水井就在裡正家不遠處,井口用木闆蓋着,木闆上面還覆了厚厚的稻草墊,四周還有燒過的草木灰痕迹,顯然都是為了防凍。
三人大概走了半刻鐘,愣是隻看到六戶房子。
果然這村子地廣人稀,房子建的十分的散、且窮。清一色的土夯加稻草,風能進雨能進,簡直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挺過這樣的冬天。
并且村裡是沒有一條正經路的,或許開春了會有?
總之此時哪裡都是白茫茫或黑褐褐,踩在雪裡直接沒了小腿。
蘇榛怕謹哥兒凍着,便想抱着他走,卻被寒酥搶了先。
“謝謝哥哥。”謹哥兒伏在寒酥的胸口上,小手還不客氣的直接伸進寒酥的衣服裡,嘴甜的小壞蛋一個。
蘇榛便也笑了,摘了右手的棉手套給寒酥:“咱倆一人戴一隻。”
寒酥卻搖了搖頭,“我要左手那隻。”
蘇榛怔了下:“為什麼?”
寒酥也沒說什麼,隻是戴好左手手套,仍舊是左臂抱着謹哥兒,右手直接牽起了蘇榛的袖口:“因為右手要牽着你啊。”
寒榛知道男女有别,他便隻握她的袖口,把她的手“封”在裡面、“封”得牢牢的,讓熱氣跑不出來
“哥哥牽着姐姐、抱着我,我們三個永遠在一起吧!”謹哥兒小孩子心性,隻要有親人在他就不覺得苦。
寒酥沒什麼說什麼,隻是笑着點頭,蘇榛卻很想說你寒酥哥哥未來也是要成婚的,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但終究沒說,何必掃孩子的興緻。
三人慢慢走着,寒酥和蘇榛的袖口堆覆住了彼此的手腕,很暖。
“榛娘,等安頓好了,我就跟爹去打獵。獵到好看的皮子都給你、給娘和謹哥留下做袍子,披風、護耳,你喜歡什麼顔色的?純白的還是火紅的?”
“蕭寒酥!你居然不叫姐姐了?”
“叫榛娘方便!”
“可是——”
“榛娘、寒酥、謹哥兒你們跑哪兒去了?該回來啦……”葉氏的聲音自遠處傳至。
蘇榛想起了小時候媽媽站在窗前喊自己回家吃飯的樣子。
其實來到古代也不錯,有家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