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路口,一個身材瘦削的少年抱着什麼站在藥鋪門口,藥鋪夥計手指着柴玉走來的方向,一邊說一邊比劃。看見柴玉走過來,忙指着她對少年說:“就是她家。”又對柴玉叫道:“小玉,你來!”
柴玉原本隻打算遠遠地圍觀一下,見他這麼一說,隻好走過去:“柳四哥,怎麼了?”
大家本就相隔不遠,柴婆子又經常上這家藥鋪配藥,因此柴玉和這鋪子裡的掌櫃夥計都是熟悉的。夥計指着少年對柴玉解釋道:“這位公子抱着的孩子病得嚴重,來買藥的,但是你知道我家的坐堂大夫回鄉過年去了,隻有我看店,也不敢亂開藥。附近的醫館要麼也關門了,要麼就是看這孩子不大好不敢收。我也沒辦法,跟他說要不去找你家婆婆看看能不能治,正好你就來了。”
柴玉聽完,轉頭打量抱孩子的少年。這少年看上去十三四歲的樣子,衣着破舊單薄,但這麼冷的天,他的頭上竟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
那少年望着柴玉,焦急地請求道:“姑娘,我和侄女本是來洛水投奔親戚的,不想路上天冷,侄女就發起了燒,到現在實在是要不好了。我跑了幾家醫館,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這位哥哥說你家婆婆會看小兒病,求你救救她罷!”說話間就帶了哭腔。
夥計在旁邊,幫着解釋了一下這少年的情況。據說這少年是洛水下屬的一個縣的人氏,家裡遭了災,無處可去,隻有一個多年未見的姑媽嫁到了洛水城裡,因此帶着家裡唯一的家人侄女進城試圖投奔。誰知路上侄女病得厲害,到了城裡,少年來不及找姑媽,先給侄女看病。
如今是臘月,又下着大雪,不少醫館都關門了,便是還收病人的大夫,看這孩子病得太重,也不願意收治。大過年的,誰也不願醫死人。
少年找了幾家醫館藥鋪,都找不到看病的郎中,焦急得不行,夥計看他可憐,想起柴婆子會醫小孩子,就和少年提了這麼一嘴。
柴玉弄清情況,卻猶豫地搖了搖頭:“若是平時我就帶你去了,可是我家婆婆現在病着,難道要她兩個對着過病氣不成?而且她現在也沒有精神看病罷。”
少年聽說,絕望地發出了一聲低低的歎息。他實在沒有力氣再去尋找郎中看病了,姑媽家還沒找着,侄女隻怕是要不好,他身上又沒有多少錢,現在又冷又餓……他緊緊地抱着襁褓裡的侄女,坐在藥鋪門口的青石階上,不住地哭泣,看上去極是可憐。
夥計見他可憐,讓他進店裡休息一會。柴玉歎息一聲,轉身往家走去。世間有太多悲傷,哪裡能關心得過來呢。柴婆子年紀大了,在一場風寒就可能要人命的年代,她得保證讓柴婆子能安心養病,不敢讓她分神。
回到家裡,柴婆子看起來精神還好,正坐在床邊整理藥方子。柴玉在旁邊看着,忽然問道:“婆,我記得你前一陣配過小兒丹?還有剩麼?”
柴婆子問道:“你問它怎的?你又吃不着它。”
柴玉道:“剛回來時看見一個人抱着個孩子,在藥鋪那裡買藥。隻是張爺爺回鄉去了,柳四哥不會看病,那人又不知道該買什麼藥,看着怪着急的。那孩子臉都燒紅了,可是也沒個聲響兒,怪可憐的。我記得這種病婆你都是喂這個藥的,要是還有,我去拿給他一點。”
柴婆子道:“藥哪是亂吃的,我得看看是什麼情況才知道該開什麼藥哇!那人走了沒有?沒走你讓他過來,給我看看,或許有法子。”
柴玉道:“方才柳四哥跟人家說讓找你來咧,隻是我想着你病着,哪兒看得了别人的病,便回絕了。”
柴婆子不贊成道:“我現在也沒什麼大礙,你叫他過來又何妨?若能治好,也是功德。”
柴婆子這麼說,柴玉也不好再攔着。她看柴婆子今日狀态還好,也便聽了她的話,去把那少年叫過來。
那少年倒還沒走,正打算買一種聽起來對症的藥喂給侄女聽天由命呢。聽說柴玉要他們過去,那少年激動地對她謝了又謝。
柴玉擺手:“不用謝我,是我家婆婆叫我來的。不過你也别放心太早,令侄女什麼情況還不好說呢。”
少年神色黯然,低聲道:“我也知道大妞的情況不大好,要是真救不回來,那也是命。”
到了柴家,三人從外面帶來的冷氣讓柴婆子先咳嗽了幾聲。少年倒也頗知禮節,對柴婆子非常尊敬,再三表示了感謝。
柴玉這時候才得以仔細觀察這個少年。少年說自己叫盧鶴年,今年十四歲。盧鶴年雖然瘦,個子倒不矮,長相也算清秀,隻是連着趕路,找郎中,他的臉上滿滿都是疲憊,卻隻能強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