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前,選秀的旨意傳到了南嶺,整個南嶺道有适齡女兒的士宦人家都動了心,畢竟十幾年才能輪到一次,想讓女兒嫁入皇家,參加選秀是最好走的路子。
不過,這個所謂的“最好走”,也是相對于旁門左道而言。立朝二十九年來,南嶺輪到兩次選秀,挑出來的秀女加起來也沒三十個。南嶺偏僻,人煙也不似那些繁華之地稠密,當地官員很多都是被貶到此的,故家世和人材都出挑的秀女不多。
幾日前,京城宮裡派來的人對南嶺道參選的八十四位秀女進行了初選,挑出了十五位,現在便是送她們去宮裡複選,由皇帝等貴人們選看。
大苑王朝的選秀,不隻是為皇帝填充後宮,皇族宗室也經常會娶秀女為妻,或是為妾——按制,有爵位宗室王公的部分妾室也是有品級的,并非等閑女子可以充任。
立朝二十多年來,高氏皇族的人丁也在不斷壯大,到了成婚年紀的宗室子弟的數量逐年增長。本朝對宗室的限制很多,又無故不許出京,有實權的王公就那幾個,其他宗室很多都是靠着宗府養着,名頭雖好聽,裡子卻并不怎麼寬裕。這些人想要自己去找個樣樣都好的妻子,其實也不容易。所以每年的選秀,也是給宗室子弟成婚提供選擇。
大苑朝分為十二道,算上京城洛水,一共是十三個區域。所謂選秀,就是每年從這十三個區域中挑選一處,從該省的士宦之女,以及在當地以美貌或才德出名的平民良家女子中間,擇出出挑的,送進京裡,供皇室選閱。被選中的或是成為帝王後妃,或是指配給宗室,抑或是指婚給大臣。每年選秀之前,會估計個大緻需要的數量,宮裡派人去地方初選時,會控制挑上來的人數,故過了初選進京的,大部分都能有個歸宿。
作為南嶺道一個偏遠小縣知縣的女兒,能被選進京,莊蕖是萬萬也沒想到的。雖然在她們嘉桂縣當地,衆人對她都是捧着的,可莊蕖也讀過書,知道她爹這種級别的小官,放在京城一抓一大把,根本不算什麼,所以她從來沒覺得自己身份有什麼過人之處。另外,雖說莊蕖身材高挑,皮膚白淨,可論長相,她也隻是清秀而已,貴人們見過的美人兒多得是,她哪裡排得上号?
所以父親讓莊蕖去參選的時候,她還心裡暗笑父親想得太美。她根本不可能被選上,何必去折騰?可莊知縣從來對她很寬容,從沒逼迫她做過什麼,隻有這次選秀,父親一定要她去,她也不好拒絕。她本以為,隻要去省城參加初選,走個過場,被刷下來就是了,誰想到她就被選中了呢?進京的通知一下來,莊蕖懵了。
父親和繼母都非常驚喜。能挑上進京,就有六七成的可能嫁進皇室。不說進宮了,就是指給王爺做側室,或是嫁給閑散宗室什麼的,那對莊家來說也是天大的好親事了。除了年幼的弟妹為長姐的離開難過以外,全家喜氣洋洋,把莊蕖送上了進京的車隊。
由于事情來得突然,這幾天莊蕖一直郁郁寡歡,加上頭暈,更加難受了。幸好選秀時結識的,和她關系不錯的兩個女孩跟她同車,幾個人說說話,倒也稍解愁郁。
令狐芩和謝維嫣二人的父親,官職要比莊知縣高一些,但三個人不在一處為官,女孩兒們之前并不認識。令狐芩溫婉和善,謝維嫣爽直大氣,不以自己出身比莊蕖好而傲慢清高;莊蕖随和淡然,也不因身份低而自卑怯懦。大家又都是讀過書,通些文墨的,很能說得上來,所以幾天下來,三個女孩已然成了極好的朋友,談話的内容也私密了一些。
“我爹打聽的消息,晉王和湘王家都有待婚配的子弟;楚王世子妃去年沒了,世子怕是也要續弦;當今還有兩個小叔叔,兩個幼弟沒有成婚。咱們這些人裡,怕是能出好幾位貴人呢。”謝維嫣把自己知道的消息,低聲傳遞給了兩個小夥伴。
令狐芩接道:“我看未必。晉王和湘王家那幾位都不是承襲王位的,娶親倒還有限,當今的叔叔和弟弟,最少也是個郡王,你瞧咱們這些人,哪個家世夠當王妃的?”
謝維嫣笑道:“姐姐莫自謙麼,要論家世,你家祖上還是皇帝呢,你要生在那時候,便不是公主,也得是個郡主了罷?有幾個比得上你家世強?”
“什麼公主郡主的,當心被人聽見。”令狐芩嗔怪地輕輕拍了她一巴掌,又分析道,“總之依我看,那幾位王爺年紀都不大,過兩年在京城秀女中選也不晚,這次大約不會從咱們中挑。與其指望選王妃,還不如指望進宮咧。”
一直因為頭暈沒說話的莊蕖開口道:“真要進了宮,一輩子就出不來了罷?那多沒趣。”
謝維嫣道:“可那畢竟是皇宮啊。要是真進了宮,生個孩子,這輩子就有保障了,多好呀。”
莊蕖歎了口氣,道:“宮裡那麼多妃子,個個家世好樣貌好的,咱們放在那兒,怎麼争得過人家,能出得了頭?”
令狐芩搖頭,道:“宮裡也沒傳的那麼可怕,隻要守本分不惹事,還是有個容身之地的,便是不當那等出頭冒尖的,也能過下去。再說,我聽家裡講,現在宮裡的貴人們,也不是個個都家世好的,還有丫鬟出身的呢!當今登基才三年,宮裡人還不多。要是真挑進去了,把位置站穩了,生個孩子,以後排資曆,也是排在前面的,不用争也能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