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墨是個技術活兒，雖然在家時也幹過，但柴玉到底年幼，手勁兒小，動作又不得法，研了半刻，便覺得胳膊酸痛。

莊寶林專心伏案寫字，偶然間擡頭，見柴玉動作漸漸慢下來，笑了笑：“看你這小瘦胳膊！行了，這已夠了，你且歇歇罷。”

柴玉的臉不由得紅了紅，不好意思而又感激地停了手。

礙于成長環境的限制，和其他多才多藝的士宦之女相比，莊蕖既不會琴棋，也不會畫畫，針線女紅也隻是平平，唯一擅長的，便是書法。莊蕖寫得一手好小楷，在家的時候，常常靠謄抄書籍解悶。她喜歡拿着筆在紙上揮毫遊走時的感覺，一旦投入其中，便可以專心地寫上一個多時辰，絲毫不理會外面的嘈雜。

自離開家到京城，她連書都沒摸過幾回，進了宮，又總挂心着聖上召幸的事，自然不會有心思發展興趣愛好。也就是昨夜承寵後，莊蕖心裡一塊壓了半個月的石頭落了地，她才終于生了些閑心，來做些喜歡的事情。

直到晚膳時，莊蕖才停下筆。看着摞起來的字紙，她頗覺滿足。

她抄的便是現手頭唯一有的一部書——《孟子》。幾個月以來，她過寫的字加起來，還湊不夠一張紙，故而開頭幾張，字迹看上去還有些滞澀。不過适應了新筆之後，她便越寫越揮灑自如，恢複了她在家時的水平。

她的字不似一般女子娟秀，而是頗有力道，有幾分風骨，即使是不太懂書法的柴玉，在旁研墨時看莊寶林寫字，也覺得這得是現代的專業水平了，沒個十來年的工夫，這筆字是決計寫不出來的。

她的主人，還是位才女咧。柴玉莫名覺得與有榮焉。

可是，這樣一位才貌兼備，人又溫柔和善的佳人，也沒有得到皇帝的另眼相待，不知何時才有出頭之日……

這麼一想，柴玉又有些傷感了。

莊蕖專心地抄了半日書，也覺得暢快了些。用過晚膳，略作收拾，待洗漱完畢躺在床上，腦海中再次浮現昨夜和永熙帝相處的情形時，心裡也平靜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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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靜地過了兩天，便是五月初五端午佳節。前一天的時候，柴玉已經領到了宮裡給宮人們的端午賞賜，今日又領到了粽子。莊寶林也按照宮裡的舊例，給她和香雪四順發了賞。而内府那邊，也給莊寶林送來了永熙帝頒給後宮諸妃的端午節禮。

整理賞賜時柴玉算了算，雖說寶林這個位分等級不高，每年的俸銀隻有一百多兩，但如果加上年節時發的東西，還有宮中幾位大佬的賞賜，以及打着各種名頭送過來的的賞，僅僅寶林這個位分，一年能得到的财物也不少了。扣除人情往來的花費，也應該是能餘下很多的，不至于入不敷出。

早上洗漱時，香雪拿出了她不怎麼打開的梳妝匣，拉着柴玉，搽了些胭脂水粉在面上。“宮裡隻有年節才允咱們塗脂粉，你趁這日子好好打扮下罷，今天過了，下回再能打扮，就得八月中秋了。”

搽上脂粉，又稍稍修飾了一下頭發，在鬓邊簪上一朵小花，腰上系個裝有香草的荷包，便顯見得是過節的樣子了。香雪裝扮完柴玉，仔細打量了會兒，滿意地道：“嗯，這就很好。到底是你們小女孩子，看着就喜慶。”

“香雪姐姐，為什麼咱們宮女平時不讓塗脂抹粉啊？”柴玉想起宮裡的規矩，好奇地問道，“都打扮得精神一點，貴人看着不也能舒心些？”

“咱們是伺候人的，是仆婢，哪裡能讓你沒事去打扮！”香雪笑道，“不過對了，宮裡倒是真有那麼一種宮女，即使是平日裡，也是能搽脂粉的。你可知那些是什麼人麼？”她帶了些神秘的表情，湊近柴玉，小聲問道。

柴玉搖頭。

“是被聖上幸過，又沒有名分的宮女。”香雪解釋道，“被聖上幸過，這輩子是出不了宮了，又沒有名分，在宮裡也是不尴不尬的。可她們到底是聖上的人，跟咱們這一般宮女不一樣，隻要不惹大禍，那些有頭臉的管事嬷嬷首領公公們也要給幾分面子的。你若是遇見了這種，也得謹慎着些。不過咱們當今聖上，好像沒聽說有這樣的，先帝時倒是有幾個。”

宮女名義上都是皇帝的私有财産，皇帝想要臨幸誰，那是宮女的“榮幸”。可實際上，就柴玉這兩個月在宮中了解的情況看，除了真的有往上爬的心思的個别宮女，沒有人會把這當成一件“幸事”。就算被皇帝臨幸過的宮女，在待遇上能有一些優待，也沒有誰會想去要這份“特殊”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