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舉行宴席,自有一套成例。服侍的宮人來來往往,穿梭于大殿之中;衆妃依次互相祝酒緻意,共慶佳節。宮裡培養的歌伎舞女,樂師戲班,在清輝殿外的戲台上表演,更增添了節日氣氛。
莊蕖坐在最末席,是離帝後甚遠的角落位置,上位圈的交流她摻和不上,便專注于和自己附近的幾個小透明後妃交際,順帶品嘗美食。
宮宴的菜品自是要比平時的份例豐盛,還有不少珍稀的食材,即使是宮裡,低位後妃日常也是吃不到的。
說起來,這個時代的人們并沒有什麼素食養生的觀念,能吃得起肉乃是身份的象征。眼前這些菜品,要柴玉來說,精緻是足夠精緻的,卻稍顯油膩了些。
好在,莊蕖雖在南嶺長大,從前的飲食都十分素淡,但入宮以後,對宮中膳房做的,偏北方風味的飲食,她竟也意外的适應,算是挺對她的胃口。
對莊蕖這種平日落不到多少好東西的小透明後妃來說,她日常分例的膳食,花樣并不多,難得筵席上有新鮮的菜品,也是一次解饞的機會。所以,在保證自己吃相端莊的情況下,莊蕖倒得以享用了不少的精美禦膳。看着舞蹈,聽着歌兒,吃着美食,雖是在角落裡,她卻也自得其樂。
“莊寶林今日倒是好興緻。”宴會進行到了一半時,有人在莊蕖旁邊說道。她轉頭看過去,卻是荀才人。
荀才人的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似乎隻是在單純地感歎。
說起來,進宮将近一個月了,除了見面時候問候一聲兒,她和荀才人還沒有怎麼交流過。
宮裡都說,荀才人過去是永熙帝後妃中最得寵的,可惜因為牽涉進一樁前朝餘孽的案件中,被永熙帝厭棄,從九嫔之一降到才人,徹底失了寵。莊蕖沒有見識過荀才人曾經的風采,在她看來,如今的荀才人,雖然容貌依然美麗,卻完全沒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人應該有的精氣神兒,想來這降位加失寵對她的打擊不小。
但不管怎麼說,荀才人育有永熙帝現下唯三的子女之一,就是降了位,失了寵,她也好好地養着五皇子。宮裡的仆婢們雖不比從前那樣奉承她,輕視慢待是有的,但也不敢太過分。
莊蕖自也不敢輕慢她,笑回道:“今日端午佳節,妾從入宮來,還沒見宮裡這麼熱鬧過。妾不比才人在宮中日久,見多識廣,自是覺得十分新鮮的。”
荀才人聞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降位之後,一向張揚的她變得沉默起來,宮裡都說她像是換了一個人。
看着面上還有幾分青澀的莊蕖,再望望對面位置上,剛被永熙帝問話、面帶嬌羞的何瑟,荀素心輕哼一聲,心下卻有些怅然。
莊蕖正摸不清荀才人的路數,心下疑惑,恰好此時宮人又來上菜,她回過神看時,卻是一道冰碗,清甜的時令果蔬被底下的碎冰塊冰鎮過,吃在嘴裡爽口非常,她也便專注于食物,不再多想。
“米美人怎麼忽然捂着肚子,可是不舒服麼?”正開心地享受着美食,莊蕖忽聽上頭傳來邢皇後的問話聲。
她聞言愣了一下,不自覺地朝米美人的方向看過去。
本來宮妃們并沒怎麼注意到米美人的異常的,可邢皇後這麼一問,米美人便立刻就成了大家關注的焦點。隻見她面色蒼白,眉頭緊皺,雙手捂在下腹處,看上去難受非常。坐在她旁邊的燕昭媛這會兒也走下席,到米美人身邊關切地問詢。
永熙帝近日政事甚繁,脾氣也就算不上好。難得端午佳節,他百忙之中抽出空兒來召見自己的後宮們,本想着能放松一下,米美人卻一幅病怏怏的樣子,令他玩樂的興趣也去了幾分。
燕昭媛和表妹低聲說了幾句話,起身來到永熙帝和邢皇後面前行了個禮,代她告罪道:“皇上,娘娘,米妹妹她身子有些不适,在這裡恐是支撐不住。還請皇上和娘娘恕她失禮,容她回蘭林宮歇歇罷。”
聽了燕昭媛的話,永熙帝臉色更差了。邢皇後見永熙帝不說話,作主道:“也罷了,既是不舒服,就别強撐着了,回去歇歇也好。米美人,看你這樣子,怕是不便走路,教人擡頂轎子來你坐着回去罷。”
美人這位分不算低,但平日裡要出行時,也是沒有配置車辇的,故邢皇後才如此吩咐。
米美人聞言,蒼白的臉上露出感激的神色。她從座位上起來,正要向帝後行禮告辭,不想剛一欠身,腳步就踉跄了一下,随即身子一歪,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