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邢皇後見狀,也跟着道:“米美人身體如何,别人不清楚,你是最清楚不過的。這些日子,米美人又懷胎又落胎的,難道就一點征兆沒有?就算不知道是有孕,她身子總會有所不适,你就沒察覺出不對,讓她注意将養着些?”
燕昭媛剛從得知自家表妹懷孕又流産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便被如此指責,也是有些懵的。她見永熙帝臉色不好,又語帶不滿,當即跪下,微低着頭,申辯道:“陛下和娘娘明察,才太醫也說,妹妹懷胎月份尚小,便是太醫也未必能診出喜脈來,妾雖和妹妹整日相伴,可到底不通醫術,妹妹又一向體弱,月事不調也是老毛病了,便是偶有不适,妾如何能想到懷孕上來呢?”
燕明秀貴為九嫔,這會兒被永熙帝一責備,說跪就跪,絲毫不顧在其他後妃面前維護自己的面子,倒也顯出幾分坦蕩。永熙帝素知她的脾氣,見她這樣子,面色也稍有緩和,但語氣依舊不滿:“便是她有孕的事沒人察覺出來,好好的胎,為何說沒就沒了?這些天她都做了什麼,吃了什麼不對的東西,你總該知道?”
燕昭媛剛被質問了一通,這會兒才稍稍平靜下來,思路清晰了些,再回話時也更有條理了:“回陛下,妹妹一向體弱,時常卧床休養,無事的時候,也難得邁出蘭林宮一步的,這宮中姊妹都是清楚的,若說妹妹因動作過猛,或是累着了而落胎,妾是再不信的。再者,妹妹腸胃弱,如今又是夏天,最易鬧肚子,故她平素也很注意,辛冷些的食物都不吃,就更不會亂吃什麼不該吃的了。妹妹身邊有宮人服侍,若有什麼情況,貼身宮女早就能發現了,故妹妹落胎一事,妾也實在不知是哪裡的問題。”
永熙帝聞言不置可否,轉而問太醫:“依你看,米美人落胎,是什麼導緻的?”
“回陛下,能造成落胎的緣故有很多,但貴人身子弱,懷孕之後因為氣血虧虛,無法保住胎兒,也是有可能的,這個微臣不敢妄斷。所幸貴人這胎最多月餘,落胎對身子的損傷還不甚大,若調養得當,并不會影響日後再孕。”太醫斟酌着回答道。
永熙帝眉頭微擰,揮手教太醫下去開藥。他轉頭看向還跪着的燕昭媛,後者聽了太醫的話以後,不知為什麼,眼裡泛起了微微的淚光。
永熙帝見燕昭媛這副模樣,心下不喜,“你又哭什麼!”
“妾和妹妹自幼一處長大,朝夕相處,現妹妹出了這樣的事,妾這心裡也是難過。”燕昭媛面上的懊悔神情不似作假,“妾回想起來,前幾日妹妹身子有些懶憊,妾原說要請太醫看看的。當時妹妹以為是天熱,受了暑氣的緣故,說無甚要緊的,妾見她确無大礙,也就沒太在意。現在想想,若那時妾堅持請太醫,也許妹妹就不至于……妾在妹妹落胎一事上,确有責任,還請陛下和娘娘責罰。”她語氣誠懇地道。
剛才還在推卸責任,現在又這麼說,正在隔壁服侍莊寶林的柴玉有些聽不懂了。
進宮兩月,柴玉的日子一直很平靜,在她看來,這後宮裡的生活完全沒有她從前讀的小說裡那麼驚險,充斥着勾心鬥角。後妃之間雖然沒有個個關系和睦,卻也不像會暗下黑手的。柴玉也曾暗自慶幸,這個皇宮,要比她預想的樣子好得多了。
然而今日米美人流産一事,讓柴玉剛要有些懈怠的精神緊張起來。畢竟讀過不少宅鬥小說,因此剛聽說米美人流産的消息,柴玉腦中一下子就冒出來好幾個版本的陰謀論。
作為接生婆的孫女,又知道一點現代的醫學常識,柴玉知道,像米美人這種還沒發現懷孕就已經流産了的情況,在診療技術不發達的年代裡,也不算什麼新鮮事。但這裡到底是皇宮啊,出點兒什麼事,柴玉不自覺地就會往陰謀上去聯想。
表姐妹共侍一夫,還同居一宮,其中一位地位高又有靠山,結果弱勢的那位先懷了孕——
啧啧,這其中要是純屬意外,都對不起這麼過多的要素罷?
這邊柴玉在心裡暗自猜測着,那邊,永熙帝在這裡待了半日,橫豎米美人流産已是定局,他還有一大堆的政事要處理,也不想再在這裡多耽擱。燕昭媛還跪在地上,半低着頭,用手帕拭着眼角,微微啜泣,不似往日的驕傲張揚,永熙帝見她這樣,心裡也軟了些,開口教她起身。
“你且起來罷。米氏落胎一事,若真是意外,原不是你能改變得了的,這事也怪你不得。”畢竟還是自己親媽娘家的人,永熙帝還是要給燕昭媛面子的,“不過,你到底是蘭林宮主位,米氏之後的調養,就都交由你負責照看罷。”
“陛下放心,妾定會好好照顧妹妹,不會讓妹妹落下毛病的。”燕昭媛急忙向永熙帝保證道。
“米美人身邊的宮人服侍不周,主子懷胎、落胎都沒有察覺,革半年的月錢。米美人養病期間,宮人務必要好生照顧,若再服侍不好,留下病根,朕定饒不了你們。”永熙帝又宣讀了對米美人身邊的宮女太監的處罰決定,雖然語氣輕飄飄的,可這話,讓連不相幹的柴玉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