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後來呢,這種人便是娶了你姐姐,隻怕也不會好生待她罷?”莊蕖問道,語氣卻是笃定的。
“正是。那人本就是個靠老子的廢物,吃喝嫖賭無一不精,姐姐嫁過去,整日受氣,告訴家裡也沒用。婢子父親本來因為表哥被打的事情,對表姑有愧,姐姐又過得不好,兩下一激,便病倒了。”香雪說着,眼裡泛起了淚光,“父親一病倒,母親又要照顧他,地裡的活兒一下少了兩個人幹,收成自然不好。家裡為了給父親看病,又花了不少錢,交不起租子。那人明知道家中變故因他而起,也冷眼瞧着,不說幫忙。父親又氣又悔,沒多久就去世了。姐姐那時大着肚子,聽到信兒心裡一急,早産了,折騰了半日生下一個男孩兒,自己沒挺過去,也去了。婢子家那時欠了債,那人還想把婢子賣給理國公府當丫鬟抵債。後來婢子跟着母親投親告友地過了幾年苦日子,母親身體也越發不好。幸好理國公府被抄了家,他家的下人也都被發賣了,管事還被關進了牢裡。那人玩樂慣了的,吃不了苦,沒多久便害病死了。可憐婢子母親,聽說這事後,哭了半日,本來就病着,不幾天也故去了。”
莊蕖和柴玉聽得是一陣唏噓。柴玉本來覺得自己和茉莉的身世就夠凄慘的了,然而比之香雪,她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在蜜罐裡泡大的了。而莊蕖呢,則是沒想到自己這兩個宮女,身世都這麼坎坷。
這宮裡的宮女,大部分還是在外面有家人的,很多人入宮,也是為了貼補家用。偏生分給延春苑的這倆,竟然都是孤女,莊蕖心下感歎。沒有牽挂的家人,也不用擔心别人用家人來拿捏人,這樣的宮女往往更願意長久地留在宮裡,也就更努力當差表現自己,也會更加對自己忠心,這從莊蕖的角度來說倒是有利的。
柴玉安撫地拍了拍香雪,後者對她笑了笑,道:“事情過了這麼久,婢子也早就想開了,沒什麼可難過的了。如今婢子不用挂念家裡,在宮裡能安穩當差養活自己,婢子也知足了。”
香雪已經在宮中當了七八年的差,已有了被放出宮的資格。她不願意出宮,這柴玉是知道的,但直到現在,柴玉才知道這是為什麼。說起來,她和香雪一樣是無依無靠的宮女,可她的計劃裡,進宮隻是暫時的,等年紀一到,她還是會出宮的。沒辦法,誰讓自己的骨子裡還是保留着一絲現代人的意識呢?她可以為了生計做幾年宮女,卻忍不了一輩子在等級森嚴的皇宮裡為奴為婢。
時辰還不算晚,但外面下着雨,莊蕖也沒什麼事情可做,便決定早早歇下。香雪去打洗臉水,并預備她洗漱的東西,柴玉便在裡間鋪床。今日是她值夜,她得跟着莊寶林睡。
“寶林,華甯宮皇後娘娘那裡派了人過來了。”這時候,四順過來,在簾子外通禀道。
“哦?快請進來。”莊蕖有些詫異,但還是開口說道。
柴玉上前打起簾子,将邢皇後的人讓進來。等人進了屋,柴玉一瞧,差點兒沒驚喜地叫出聲來。
來的是一位老嬷嬷,帶着一個小宮女,在後面打着傘。老嬷嬷柴玉不認識,可後面那個宮女,竟然是茉莉!
“請莊寶林安。今日這雨下得大,明早恐也未必能停,娘娘擔心各宮主位出行不便,命老奴告訴寶林一聲兒,免了明早的請安。若是明日雨還不停,這幾日的請安便一并都免了,等天放晴了,再去便是了。”那老嬷嬷進了屋,便向莊蕖道。
“是,嫔妾知道了,謝娘娘體貼嫔妾們。這會兒外面雨大得很,嬷嬷喝杯茶,等雨小些再走罷。”莊蕖答應着,一邊和老嬷嬷客套。
“謝寶林好意,隻是老奴還要去竹華館告知賈采女,這便告辭了。”老嬷嬷說着便退了出來,帶着茉莉走出了正房。
柴玉正和茉莉用目光交流,見狀也隻得跟着送出來。她難得見到茉莉,自然想跟她說句話。隻是人家茉莉也是出來辦差的,又有老嬷嬷在場,她怎麼才能和茉莉說上話呢?
“茉莉,你有什麼話,就趕緊說罷,我到門口等着你。你可快着些,我就等你幾句話的工夫,記住了?”柴玉正着急時,那位老嬷嬷卻忽然側了側身,對跟在她後面的茉莉說了這麼一句。
“是,師傅。”茉莉恭順地答應着。老嬷嬷點了點頭,有些好笑地看了呆傻狀态的柴玉幾眼,轉身沿着遊廊,向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