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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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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個問題湧入他的腦海,但他一個都回答不了,現在無論歸燦說什麼都是百口莫辯,有誰能證明他是被陷害呢?沒有。

歸燦大吼着把搜身掉包的事情說出來,卻被高傒喝止。

高傒道:“罪證确鑿,谏議大夫夾帶巫書,陰謀作亂,臣懇請将其下廷尉議處!”

劉樞就算再不通政事也知道“下廷尉議處”就是“下獄”的意思,由廷尉親自審理,兇多吉少。

“慢!”劉樞下意識的就想維護歸燦,但是,君主維護臣下也要有理有據才行,何況她都沒有成年,沒有親政,哪來的執政權?

她腦筋轉的飛快,想了片刻,道:“寡人聽聞去歲相國大夫對五漉城的治疫方略不大奏效,黔首頗有不滿,相國怎麼不去關心如此大事,反倒來寡人這裡處理雞毛蒜皮的小事呢?”

高傒略微愣了一下,有點意外的瞧了劉樞一眼,這個提線木偶一樣的孩子什麼時候學會圍魏救趙的話術了?

誰教她的?!

高傒的眼睛射出一抹危險的光。

畢竟姜還是老的辣,高傒反應了一瞬,立即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樣,說道:

“王上聖訓極是!但五漉城的治疫策略本是去歲在一次大朝會上由三公九卿一同商定的,誰料今年疫情有變,又起新禍,實在是天降災異,猝不及防。聖人雲,‘王之不德,皇天降災’,近來漢國地震頻起、疫病肆虐、大旱不止,王上應時時戒懼,反思自身,擯棄小人,誠意祈禱境内風調雨順才是啊。”

“……”這還賴上寡人了嗎?劉樞被他說的氣不打一處來。

高傒更進一步,朗聲道:“如今小人就在君側,請王上切莫姑息!”

歸燦聽的勃然大怒,叫道:“豎子老賊!在這王庭之内,到底誰才是禍亂君側的小人!”

下一瞬他就被衛士強行壓在地上,起不來身子,雙手被捆在背後,臉被摁在地上,這對于一個士大夫而言是極大的侮辱舉動。

衛尉令又上前對他道:“咆哮君前,罪加一等!”

“衛尉令!”劉樞也提高了嗓門,“放開他。王庭重臣,豈可羞辱!若令旁人知曉王庭貴臣也能被如此對待,那麼王庭威嚴何在?寡人威嚴何在?!汝等是要黔首看輕王庭嗎?”

衛尉令被她說的一愣,低頭道:“呃……喏!”然後趕緊照做了,放開了歸燦,讓他又恢複了正常跪立的狀态。

高傒也沒說什麼了,因為這一次禮法是站在劉樞這一邊的。

按照漢國禮制,卿大夫之臣可殺不可辱,這些常常圍繞在君王身側的臣子,在一定程度上也關系到君王的臉面,他們的高貴和體面,代表着王庭的高貴和體面。

如果一個天天陪伴君王的臣子被淩辱至黔首都瞧不起的低賤處境,那麼黔首也自然會覺得君王也不過如此,王宮也不過如此,王庭那不可撼動的神聖性便将大打折扣。

劉樞看了一眼歸燦,她自己都沒想到,有一天她竟也學會用自己最讨厭的禮法來保護自己的人了。

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高傒選擇繞過這個問題,他的目的就是要歸燦下廷尉議,其他的插曲都不重要,他指了指歸燦,道:

“敢問王上,若小人不在君側,那麼您是從何處得知五漉城瘟疫的不實傳聞呢?莫不是這常常與您傳遞帛書的人?”

劉樞的心突的一跳,原來相國早就知道自己和歸燦傳遞信箋的事嗎?那麼……他知道歸霁嗎?

她忽然脊背發涼,不敢深想下去,原來自己無論做什麼,高傒都是知道的嗎?

歸燦這時突然說道:“沒錯,是小臣禀報與王上的,而與王上傳遞信箋之人……也是小臣!”

雖然無法确定高傒是否知道妹妹和王上的事情,但歸燦毅然決定自己承擔下來,他已經做好了打算,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叫妹妹牽扯進來半點!

高傒冷笑一聲,問:“那麼這封巫書也是谏議大夫寫的了?”

“不是!”歸燦幹脆的否定,不卑不亢,“巫書從何而來,臣确實不知。”

高傒打量他一眼,這個耿直的年輕人在他眼裡根本不是對手,他道:“聽聞谏議大夫去歲在雒城治疾有功,将配好的藥粉投入井中,黔首喝了,疾病立時痊愈,因着這項功績,被破格征辟入沣都,為王上講學,對嗎?”

歸燦狐疑的看他一眼,不知他突然提起這麼久遠的事意欲何為,過了一會兒,才道:“對,又怎麼樣。”

高傒笑了笑,似乎勝券在握,他道:

“可是就在歸大夫離開雒城後不久,疫病便又再起,至今未除,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勢,連王庭醫正都束手無策,試問,若不是歸大夫當年用了某種巫術,雒城黔首的疾病怎麼會那麼快就好?又為何會在歸大夫離開不久後卷土重來,至今未愈?歸大夫分明是通曉巫術,接近王上,欲圖不軌!”

歸燦氣的漲紅了臉,“我歸氏一門世代忠君,何時碰過這等邪門歪道!雒城疫病卷土重來,那是因為第二次疾病由五漉城方向傳播而來,它已經不是第一次的疾病了,怎可混為一談……”

“鐵證如山,不容再辯!”高傒不客氣的打斷他,看向衛尉令,“奸人就在禦前,足下還愣着做什麼?速速下廷尉議處!”

攝政百官的相國一發話,基本就斷定這事已闆上釘釘了,幾個衛士上前一把擒住歸燦肩膀,要拖出去。

劉樞倏然從位子上站起來,“爾等竟敢!”

衛士聽到王命,動作又停下來,畢竟王宮衛尉和虎贲衛這兩支王家衛隊隻效忠于漢王本人,都以保護漢王性命為第一要務,相國的職權再大,若沒有充分的理由,也叫不動他們。

可是,此時的高傒偏偏有充足的理由,他上前道:“王上年幼,尚未成年,更未親政,我們做臣子的怎麼可以任由王上信任奸佞呢?到時傷了龍體,天下誰敢擔責?”

這句“誰敢擔責”分量不可謂不重,隻見衛尉令猶豫了一會兒,又擡頭望了望王座上的孩子,最後做出了判斷,隻見他抱拳道:“王上玉體為重,請允許臣收系賊子,查明真相,以清君側!”

衛士将歸燦帶了出去,高傒也随着出去了,從他進殿到出去,整個過程甚至沒有超過一刻鐘,三言兩語,他就帶走了一位卿大夫,将之投入大獄,而王宮尉衛,仿佛也都被他拿捏在股掌之間,串通一氣,這件事情離奇的令劉樞覺得仿佛在噩夢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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