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還調侃過他是睡美人，美人當然不敢當，不過這涉及一點點自尊。

蘇時年補充了一句：

“我睡覺很乖的，從來不亂動。”

段昭庭瞄了眼中央後視鏡，品出那麼一絲好笑：

“那為什麼現在不睡？”

蘇時年努了努嘴：“因為，因為……”

前方是紅燈，車停在深夜的十字路口，周遭也安靜下來。

段昭庭握着方向盤的指尖動了動：

“因為什麼？”

蘇時年：“因為我怕我睡着了，影響你。”

他也不在乎面子了，否則圓不下去：

“其實就是我睡相不好，所以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睡相不好的樣子。”

段昭庭腦海裡瞬間浮現出極端暴雨那天的清晨，蘇時年側着身子蜷縮在沙發角落睡覺的樣子。

他熟睡時睫毛投落一層暗影，襯着瓷白的皮膚，嘴唇嫣紅，微微出汗，連帶着臉頰也浮上一層淺紅。

他睡覺時，和他平時活潑的樣子不一樣，靜美乖順。

倒不能稱之為睡相不好。

收回思緒，綠燈交接亮起，他拂去腦海中那些藏在角落裡的記憶。

他竟然和蘇時年就着秋冬深夜開不開車窗的話題聊了這麼多，這些對話甚至毫無意義。

段昭庭清了清嗓子：

“睡吧，我不嫌棄你。”

蘇時年覺得肯定是因為自己晚上喝了一大杯葡萄奶昔的緣故，他可能有點暈碳。

現在，段昭庭一命令，他閉着眼，就那麼睡着了。

深夜的大道連人影都稀少，段昭庭看了眼鏡子，這下蘇時年是真的睡着了。

伴着路燈暖黃的光，段昭庭将車穩穩停在了杜大門口，他扭過頭，看了看腦袋擱着車窗的蘇時年。

他嘴唇嘟着，似乎夢裡都在想什麼要擔心的事。

真的這麼在意睡相嗎？

段昭庭嘴角浮起一個很明顯的弧度，又被他自己壓下。

車一路暢通，進了杜大，一直減速，直到停在了蘇時年的宿舍樓下。

剛剛說着不睡覺的人，現在連車停了都不知道。

長長的睫毛毫無防備地搭着，白皙柔軟的臉頰被椅背壓出淡淡的紅痕。

段昭庭的食指劃過蘇時年脆弱的眼睑，一路向下，撫過被壓迫的臉頰，劃過嘴角，最後落到了尖尖的下巴上。

他這樣做不像他。

段昭庭壓低聲音，很輕地說：

“到家了。”

蘇時年皺了皺眉。

段昭庭喚了他名字：“蘇時年，到了。”

蘇時年眼皮一跳，揉了揉眼睛，一睜開眼，段昭庭那張很好看的臉首先讓他清醒了一下。

他一反應過來就知道，自己還是睡熟了，于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不是睡得太熟了。”

段昭庭沒說話。

“你把車開進來了！”

蘇時年那點未散去的困意立刻消失得明明白白，他很高興地揚起了唇：

“謝謝你，我不用再走那麼長的路了。”

蘇時年擡頭看了看宿舍樓的牆面，想起睡覺之前的擔憂來，于是暫時壓下高興，又很小心地問了一句。

“我睡覺的時候，沒有影響你開車吧？”

段昭庭腦海中跳出之前的畫面：

“沒有。”

沒有就好。

“哦，那最好了。”

車内和車外完全是兩種季節，蘇時年剛站到風中就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

段昭庭一把拉起他落在車内的大衣。

不用段昭庭說話，蘇時年立刻接過穿上。

段昭庭掃了眼車内的蛋糕盒：

“蛋糕可以直接扔了。”

蘇時年搖搖頭，将蛋糕端了出來，他倒是很開心：

“剛剛我隔着透明的頂看了看，好像還能吃。”

“對了，我帽子還在裡面。”

蘇時年雙手端着蛋糕盒，“你可以幫我拿一下嗎？”

段昭庭拿出那頂鴨舌帽，蘇時年沒法接。

于是，段昭庭就這麼将帽子往他頭上一戴。

蘇時年剛剛睡過一覺，頭發有些亂，鴨舌帽有些壓不住。

“好像要掉了。”

蘇時年話音還帶着剛睡醒的慵懶和沙啞，甚至是撒嬌。

他剛想請段昭庭幫他捧一下蛋糕，他好騰出手整理頭發。

結果，面前高大的男人往前走了半步，這下兩個人靠得近了。

蘇時年本來就比段昭庭矮半個頭，他剛想看段昭庭要幹嘛，頭發上就傳來溫柔的觸感。

段昭庭拿起鴨舌帽，替他壓了壓翹起的碎發和發尾，給他重新戴了一遍帽子。

溫熱挺拔的手指穿過他的發間，好像輕輕的觸碰也那麼沉穩有力。

蘇時年心髒跳得厲害，但藏不住情緒。

以至于，段昭庭看着路燈下捧着一個蛋糕盒，帶着一頂壓得剛剛好的鴨舌帽的蘇時年，還有他臉上開心的笑時。

立刻想到，蘇時年還是在用他的方式靠近自己。

隻是他太直白，甚至有些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