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在驕陽下烤了一上午，原本還顧忌着汗臭味的紀凡潇發現過往公子哥的講究在饑腸辘辘都是空談。一排上打飯的隊伍回來，他便大口扒拉着餐盤裡的湯汁拌飯，頭回覺得吃了十幾年的大米飯從沒這麼香甜過，粒粒都熨帖着他酸脹的小腿。

飯堂内，各班圍坐桌前，這餐的水果是小番茄，大夥忙着給自己的飯桶添磚加瓦，還沒功夫去瞅那碗填不飽肚子的小玩意。

想吃很久了的方寬忍無可忍地用筷子敲了敲桌面：“眼裡看不到活嗎一個個？紀凡潇，去把水果洗了。”

紀凡潇眷戀地放下手中碗筷，将番茄端去在身後的水池過了兩遍，自覺這飯堂裡摘擇好的水果已經挺幹淨了，濾完水就放回了桌上。方寬冷冷地看着他：“你給自己父母也這麼幹活嗎。”

紀凡潇差點脫口而出小爺在家裡可沒幹過活！

方寬冷笑一聲：“一看就是獨生子出來的，家裡寵着吧，一個個自私地很。

見他不吭聲，上午陪着站了倆小時軍姿，肝火很旺的方寬接着道：“不想幹就直說，答應了就好好幹，有點兵的樣子嗎你看看你這！“

紀凡潇簡直不明白他這又是哪一出。直到方寬終于說出了正題：”你洗水果不把蒂拔了吃嗎！“

紀凡潇笑了：“我給您喂嘴裡吧。”

方寬哼道：“用不着。”見紀凡潇伸手去拔果蒂，其餘人也幫着一起，他也不好再發作，便揀着果子吃了起來。

心想這小子忒也可惡，如今面上乖順了，還沒個罰的由頭。

可方寬非看不慣他，到了下午體能測三公裡，新兵連13分半及格。紀凡潇吊兒郎當沖在第一個跑了11分半，到了終點線就是方寬的一聲爆喝：“就知道自己沖在前頭！不看看自己同年兵落在哪，怎麼着出任務的時候火箭炮你自己扛得動，還是山頭一個人能打下來啊？全體都有，陪着你們同年兵重跑！”

紀凡潇幹脆跑到隊尾等着撿人，這回徐嘉禾在左側帶隊，堅守一個也不準掉隊原則重跑。紀凡潇樂地輕松，按着最後一名的配速，14分多。

紀凡潇站在最後一個，聽方寬念他：“不及格！紀凡潇你tm吃幹飯的？看不到你同年兵跑不動了？撤退的時候看着他死是吧！你們的戰友情呢？團結互助精神呢！重跑！”

紀凡潇心裡暗暗比了個中指，這回他盯死了最後一名，拽着他狂跑，對方是個長個時隻顧着抽條，肉還沒跟上的麻稈。

按理說這樣長手長腳的應該很适合被風刮着跑，可巧了起步這一面是逆風，這貨估計也不鍛煉，半點肌肉沒有，跑兩步就扶着腰喊疼。

紀凡潇就把腰帶解下來一頭讓他牽着，感覺自己像是老牛拉犁，對方已經虛地說不出話了，還是氣喘籲籲地跟在後頭跑。

徐嘉禾在一旁一二一喊着口号，掐着秒表控速。到了臨近終點線那一面順風，紀凡潇風馳電掣般拽着人一路飛跑，沖到終點線時13分整，方寬掐了表。

然而方寬又道：“怎麼，這就是你們的團結意識？拉着人跑？最終考核的時候也這麼拉人嗎？槍林彈雨也這麼拉人嗎？練不出來就是連累大家一起死！”

紀凡潇把腰帶甩到地上，徹底不想說話了。

這次重跑大家都異常沉默，多半是累的，也有氣的。

一個公鴨嗓埋怨道：“都怪你，跟班長較什麼勁，這下好了，跑到飯點都歇不了。”

紀凡潇本來就憋着一肚子氣沒處發，嗤一聲道：“體能不好我看你就欠練！”

公鴨嗓梗着脖子氣道：“你！咱們班來你這麼個禍害算倒了八輩子血黴！”

徐嘉禾忙拉架道：“好了别說了，大家都是同年兵，班長隻是希望大家都能及格罷了，刺猬你少說幾句，潇潇又沒幹什麼，他還幫咱們拉人呢。”

紀凡潇最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聞言低聲對徐嘉禾道：“抱歉啊，我沒想連累你們的，我就是不想留在這，等過兩天退兵我走了就好了，等我出去請你們每台一台遊戲機！”

蔫不拉幾的同年兵聞言一個個打了雞血複活過來：“我靠牛哇，老鐵這麼多金，我要有你這個實力我也不想進來這受罪！”

徐嘉禾則憨厚地笑道：“這怎麼好意思呢，真不用了，咱們誰還沒被罰過。希望你能回家，如果走不成，也希望你能盡快适應。”

魏賜倒是有氣節：“喲，紀少好大的本事，鈔能力就能收買人心為所欲為啦？就你這脾氣，怪不得班長看你不順眼。”

紀凡潇剛才緩和的臉色又冷了下來：“那我收回這份道歉，橫豎他都看我不順眼。”

說完他便一騎絕塵地加速沖刺了，魏賜在後面呸道：“快什麼快，還不是要重跑！”

這一輪跑完，方寬見其餘人都累得夠嗆，紀凡潇卻還是不溫不火的樣子，心裡暗道這小子體能真是好的可惡。自己也覺得其他人遭了無妄之災，便叫衆人先歇下。

落腳處已然是日頭正曬，方寬左右找了一圈沒見陰涼地，紀凡潇指道：“班長，那兒。”

方寬望去，二班的地界倒是有塊大樹，袁疆和李耿都和新兵們在一塊。他過去歇會腳，盯着這幫小子也不算遠。

方寬狐疑地看着今天這乖順的小子，但禁不住汗如雨下，便以手扇着風走了過去。

徐嘉禾雖不明就裡，還是有些擔憂道：“潇潇，你這是什麼意思？”

紀凡潇聽着聒噪的蟬聲樂道：“沒什麼意思，怕咱班長累着。”

方寬才涼快了沒多一會，便感到頭頂涼絲絲的，他摸一把隻當是汗。再過一會，又是幾滴，他頭癢地擦了擦，舍不得這塊陰涼地。

再緊接着，突然順着樹葉上滑下來一連串不明液體，灑了他滿臉。聞到味才反應過來的方寬靠地一聲跳起來，忘了這滿樹的蟬尿了！

方寬狠狠地看向不遠處氣定神閑的紀凡潇，竄過去指着他道：“好你個紀凡潇！”

紀凡潇眨着眼道：“不客氣班長，這樹也不是我栽的。”

方寬怒道：“你明知道這上頭全是蟬！”

紀凡潇無辜道：“蟬？怎麼，班長你是怕這些蟬都是亞種嗎？蟬有什麼可怕的，我是京城裡的獨生子我可沒見識，班長你知道嗎？”

方寬氣地咬了舌頭，他一個野外生存的老兵，被新兵坑了這麼一手，說出去都怪他自己丢人！

方寬氣急：“我現在就去找指導員打報告，誰愛帶誰帶去吧這麼寶貝疙瘩，多大的首長來了也不好使，什麼玩意都是！”

說着方寬罵罵咧咧地拽着紀凡潇就往連部走，紀凡潇甩開他的手，大步流星走在了他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