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寫地最勤,卻也因為體能一封沒看着的李洋低聲道:“大家注意,再舍不得也不要超時,耽誤的都是後面人的時間。”
唐丸深受其害地點了點頭,這電話時間看的是總時長,稍有延誤,最後的人可算倒了血黴。
裴張想了想道:“那按需分配,你們有急事的排前頭,我最後吧。”
唐丸驚道:“不是吧裴哥,一般都是軍事成績最好的人先打的,怎麼也要把你保障夠啊!要不……”
他正要推脫,又實在忍不住心裡的渴望和焦灼,更兼傅越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領,搶先道:“謝謝裴哥!”
緊跟着娘娘和李洋也識趣地跟上:“謝謝裴哥!”
老王撓了撓頭,和大傻一起沖他抱了抱拳,宋喜猶豫了一下也道:“裴哥,我們一定算好時間,不耽誤你。”
傅越哼道:“你時間不夠用吧,又要問候爹娘,還等着哄你那小女朋友呢。”
宋喜微微紅了臉道:“夠用,有啥好聊的,沒缺胳膊少腿都活得好好的就成。”
娘娘和唐丸也跟着笑了,指不定這小子到時候怎麼哭呢。
唐丸想了想,湊過來小聲問裴張道:“裴哥,你家裡……”
裴張道:“挺好的,回信我看了,沒什麼需要操心的。”
唐丸雖看着是個傻不拉幾的小胖子,卻在内務衛生整饬方面心細如發,此時便覺出不對,但也不好多問,打算晚上再看情況。
在衆人的提心吊膽之下,下午的體能沒出差錯,開飯前隊列走的齊整,軍歌唱的響亮。首長訓話也是休息日組織好紀律,不要過度加訓的意思。
帶回到班門口,看到袁疆從内務櫃拿出那台落伍的灰白色座機時,一群大好男兒簡直要熱淚盈眶地喜極而泣了!
唐丸真帶着幾分鼻音啜泣道:“裴哥,我從來都沒想過會這麼想家。高中周末打遊戲,壓根不記得給我媽打電話。可這一進來,真是度日如年。頭兩天教規矩下來,覺得天都塌了。要不是看在逃兵會連累爸媽,我真幹不下去……”
裴張給他遞了水壺低聲道:“好了,緩一緩,還沒接通電話就開始哭,到時候你還能說個啥。”
裴張坐在最内,等着電話依次傳過來,心中仍是不起波瀾。
他不知道說什麼好,也感受不到所謂思念的煎熬。
從小寄宿學校裡每周就是例行公事,母親淡漠的格式化詢問,身體健康,心理向上,成績優良,足夠了。
他耳邊是傅越對父母誇自己進步多大的哭聲,思緒卻飄蕩到了遠方。
做出這個決定,他不止一次猜想過,平靜接受的母親心中是帶着恨的。
真是抱歉,他冷靜地想着,卻不覺得後悔。
傅越大聲鼾着鼻涕,裝作沒看見3分開頭後的計時,娘娘直接罵人道:“靠你整快點,别耽誤裴哥。”
傅越戀戀不舍地挂了電話,李洋一把抓過話筒,一面避過頭抹着淚,用鄉音低聲交待着什麼。
衆人聽不明白,也就不顯得他多丢人。
袁疆這種時候總是站在門邊,要确保沒有洩密等違規行為,也要注意體察心理狀态。
但大老爺們哭成個狗樣難免尴尬,袁疆也就不揭人短地隐去了自己的在場。
宋喜和父母聊天時與頂撞班長的拽樣截然不同,顯得溫順而明朗,還是個大孩子。
而另一頭的響鈴卻沒有接通,李洋眼睜睜地數完了秒數,失落地将話筒遞給了唐丸。
唐丸一手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另一手毫不耽擱地開始撥号,甫一接通就跟開戰似的一串連珠炮。
顯然他将裴張的建議銘記在心,雖說哭腔沒忍住就跟了出來,但他還是迅疾地照着自己便簽上歪歪扭扭的提醒事項,邊哭邊報告起來:“媽我三公裡及格了嗚嗚,我跟你說都是裴哥和喜子帶的,要不我哪能跑那麼快啊媽。哎沒瘦,不過裴哥告訴我肌肉在裡頭練出來了,再倆月就能看見線條了!”
宋喜震驚而贊歎地拍了拍這個邊哭邊喘邊輸出的小胖子,回想起跑步時他的英姿,懷疑這家夥别兩個肺走的不是同一條氣管。
等到話筒傳到裴張手裡時,還剩了兩分五十,已經是大多數人非常克制的情況了。
裴張表示了感謝,但覺得并不太需要。
他撥電話時甚至希望不要接通,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避免尴尬。
嘀了三聲,還是被接了起來:“喂。”
女人淡漠的聲線,熟悉而陌生。
裴張瞟過一排坐開的戰友,雖非衆目睽睽地盯着他,還是覺得口幹舌燥。
于是也改用了方言,有點磕巴地道:“媽,我挺好的,吃很飽,訓練也好,你呢?”
“那就好。”
對面似乎也覺得部隊比起寄宿學校,是更需要關懷的地方,卻又委實找不出話來,便也道:“我挺好的,沒什麼差錯。”
她頓了一下,便放棄努力道:“那你好好幹,照顧好自己。”
這就是作結了,裴張松口氣,順理成章道:“那好,沒打電話的時候就是訓練,不用擔心,挂了。”
是句還是得說的廢話。
裴張挂了電話,還剩足足兩分多鐘。他将話筒塞給最近的唐丸,轉身擰開了瓶蓋,以避過同年兵們面面相觑的注視。
簡直是一場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