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凡潇嘿嘿哈哈地問着趙大爺西裡村的風土人情,趙大爺也嗯嗯哼哼地答着。
隻是不知道這大爺是屬猴的還是怎麼,上山的路怎麼也走不完,眼看離西裡村民的聚集地也高出不少。
天色已然昏暗,雲淡星稀,寥廓地叫人屏息。
今夜沒有月亮,光線不好,不利于偵察。剛落的雪積在石頭下遇冷收縮,極易引起松動與滾落。
紀凡潇提防着周圍的落石,聽着趙大爺的指示向前。
今晚的巡邏路有些胸悶氣短的趙大爺安詳地躺在推車上,紀凡潇則架着推車高原上的雪地裡行進。
老伯看着紀凡潇的樣子嘿聲道:“小夥子,這裡是高原,别逞強。先前有個跟你差不多大的,說自個身體倍兒棒,穿件套頭夾衣就纏着我一個遠房伯伯要進山,結果你猜怎麼着?”
紀凡潇道:“怎麼的?”
老伯瞪大了眼睛作恐吓狀:“我大伯好心脫了手套給他,自己的一雙手,從這黑到這,”他指了指手指尖到腕部的位置,做了一個淩厲的下切手勢:“全截肢啦!”
紀凡潇配合地直吸冷氣道:“真是太危險了。”
老伯正滿意地點頭,聽紀凡潇道:“既然這麼危險,他非要進山做什麼?”
老伯吸了吸幹瘦的鷹鈎鼻,頓了頓道:“哪個曉得中了什麼邪!非往裡頭走。他不是高原人啊,上不去的。”
老伯指手畫腳地沖他比劃:“他走到五千米的時候就喘得不行了,開始吐粉紅色的痰。都是内髒曉得伐?上到六千米的時候,鼻梁都爆開啦!”
紀凡潇問:“然後呢?”
老伯見他一臉感興趣的模樣,一點不害怕,大失所望:“沒有然後了。然後就死掉了,被亞種叼走當儲備糧呗。”
紀凡潇心悅誠服:“您大伯親眼看見的?還沒被亞種一塊抓走,他老人家真是太厲害了。”
老伯聞言,心虛地頓了一下才低聲道:“那倒不是,上六千米我大伯就不走了,後來不知道他去哪了。那山裡頭還能去哪?都是亞種築的窩。”
不知又走了多遠,趙大爺才咳道:“诶诶,小夥子,這頭,這頭的繩索,攀上去咱就到咯!”
紀凡潇直直地望着眼前陡峭的山崖,感歎道:“大爺腿腳真不錯。”
紀凡潇習慣性握住那繩索,着力抻了抻便覺有異。
他将重量倚靠在崖壁上吃勁一拽,果不其然聽到了山石骨碌碌滾落的聲響。
虧得紀凡潇反應靈活向旁避讓,才看着簌簌滾落的碎石從身旁側過。
紀凡潇心下警鈴大作,便有意斂息噤聲,不借助外力,純靠技巧攀上了半山腰。上頭空空蕩蕩,隻能聽見趙大爺心驚膽戰咽口水的聲音。
又等了一會,仍是死一般的甯靜。
紀凡潇沖底下的趙大爺笑:“大爺,刺|激麼?”
趙大爺抱頭:“你小子别瞎搞!快送老頭子我回家是正經!”
紀凡潇道:“急什麼,這不是大爺您讓我上來的嘛。再說了,您腿腳這麼好使,真出什麼事指不定比我跑得還快呢!”
趙大爺在下頭一縮脖子,不吭聲了。
早在從公路上回來的時候,紀凡潇就看他不對勁了。老人家既然在公路上開着小三輪熟門熟路,連雪天扛着大貨都沒出什麼事,很難會在路口被本就動作矯健的亞種撞翻。
與其說是控訴,倒更像拖延時間,隐隐還有澄清的意味。
紀凡潇本就對亞種相關的東西感興趣,老人家有心帶路,他也樂意過來看看。即使此時情況有異,也沒太放在心上。
紀凡潇順着繩結摸去,細細察看原來打結的位置,見到原本堅固的山石表面,帶着濕漉漉暗紅的痕迹,聞上去還有一陣細細的腥氣。
紀凡潇再往上攀幾步,到了這座小山頭的頂上,定睛看清上頭的東西,心頭的輕松與好奇全都凝成一陣寒氣。
隻見的荒山的頂上躺着一具已然僵直的屍身,看裝束是哨所裡的士兵,正驚駭地大張着嘴,雙眼無神地指向寒涼的蒼穹,胸口被貫穿的傷口早已凝固,至少已有兩三天了。
叫紀凡潇遍身生寒地卻不是這人的死狀,而是死者的身份,是李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