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嘯天突然放聲大笑,一拳錘在桌上,正要喝水的肖烨嫌棄地端走了自己的茶杯。
姜嘯天豎起大拇指道:“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是個有野心的!隻是眼下亞種的挑釁,你待如何回應?别跟我說公關這一套鬼話,老元帥在的時候,我早就厭倦了這種徒勞無用的官腔,被那群罵罵咧咧的孫子當消遣!”
肖烨慢條斯理道:“人早說有計劃,你自己不耐煩聽。”
代戰敲了敲桌面,遙控着會議室裡的投屏,一張戰略部署圖呈現在姜嘯天和肖烨眼前。
姜嘯天道:“怎麼?你是想說,拿尖刀和他們搏個彩頭,賭那兩塊元石模具?”
他雖仍是不贊成,卻終歸沒有再反駁,隻是末了丢下一句:“代少将,你随意。不過輸了賭注,我可是會撕毀合約的。亞種們那群毫無誠信的家夥鐵定也一樣。”
姜嘯天離開會議室後,肖烨卻仍靜|坐于内,彌漫的茶香與霧氣進了老花鏡,顯得投屏前代戰的形态愈發模糊。
等了片刻,代戰不動聲色地問道:“上将還有話要問?”
肖烨不看他,取下老花鏡擦拭起來,問道:“為什麼?”
代戰道:“代某不明白将軍在問什麼。”
肖烨擦拭完,複又戴回了眼鏡:“你是元帥最信任的嫡系,為什麼提前送走他?”
代戰道:“老元帥不會希望自己成為人類談判的把柄。”
肖烨搖了搖頭:“既然你早知道,就有别的辦法可以避免這一切。”
代戰道:“正是因為早知道,我才會配合老元帥完成最後的謝幕。除了骨灰盒,老元帥還能在哪裡逃脫顯形彈的粉末與輿論的侵襲?”
肖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可真是得了老元帥的親傳,那又為何意圖求和。”
代戰笑了一下:“上将,您當然也不會相信區區比武能夠阻止一場戰争的發生吧。”
肖烨道:“下去吧。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知道老姜的腿,對外還得多靠你了。”
代戰敬禮道:“定不辱命。”
徐星辰不是沒有旁敲側擊地找過昧狂,然而事實證明瘋子的世界已然無法溝通。
那日徐星辰專程托邊境的手下去尋了上好的貢肉,然而向來縱情聲色、沉迷口腹之歡的昧狂隻是在餐桌上懶懶地聞一口便推開了。
随後昧狂便掏出腰間别着的彎刀在自家的凍肉上紮了幾個窟窿,以一種癡迷的神情吮吸着内裡滲出的血水。
見狀,徐星辰皺起了眉頭。
昧狂露出尖尖的獠牙笑了:“怎麼,徐族長,裝了上百年人,忘掉血肉的味道了?來,聞聞看。”
徐星辰推開了他遞過來滴滴答答淌着血水和口水的生肉:“用火烹饪隻是為了殺死其中的細菌,縮短食物的消化時間,有利于多種營養成分的攝入,熟食不是人類的專利”。
昧狂自顧自地抓着這塊肉大快朵頤起來,咀嚼地腮幫子鼓囊,鄙夷地指指徐星辰帶來的那塊肉道:“貴客請用這一份。”
徐星辰安靜地等他吃完,才開口道:“除了這個,我還給你帶了别的東西。”
她将一小罐膠囊放在桌上,推了過去:“這麼多年貪嘴,你的腸道已然被血吸蟲禍害地千瘡百孔了吧。明明還是正值盛年的獅族族長……”
像是被戳到痛處,昧狂一瞬間顯出血獅的原形,暴怒地一拍桌面,徐星辰眼疾手快地按住了那瓶藥,又揣回了衣袋:“看到族長并不需要。”
昧狂大口平息着氣息,森森地道:“我當然不需要。隻有你們這些被馴化的兩腳獸,才需要這種軟弱的東西!”
徐星辰插嘴道:“鷹族從未被馴化。”
昧狂不答話,隻接着自己的憤怒道:“很好,你将親眼見證我的誓言。我昧狂情願被蟲子咬爛肝腸,也不接受人類的施舍。同樣,我将在北域的土壤上,滴盡獅族的最後一滴血!”
徐星辰道:“死你一個不足挂齒,獅族上下千萬條性命又該當如何?”
昧狂嘶吼道:“這就是獅族的使命!”
他惡狠狠地盯着徐星辰道:“你們鷹族,還有狼族,千百萬年前也是自由的獵手,如今卻與人類一同同流合污!”
徐星辰道:“今時不同往日,你……”
卻被昧狂呸了一口:“去他的今時不同往日!若不是到今日,亞種的血海深仇如何能報?”
他盯着徐星辰的瞳孔中泛起血色:“你難道忘了,自己的同類是如何被縮進一方大小的籠中剪去羽翼,供人玩樂?狼族難道忘了,自己的先祖是如何在人類狡詐的馴化下淪為鞍前馬後的家犬?我可從來忘不了,我的兄弟姐妹,有多少曾被屈辱地扔進那殘暴的動物園,圍在電網中,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去卑微地求取那一口肉食,被記錄下最不堪的時刻,如此以緻老死!我們曾是最自由、最強大的族類!”
徐星辰早知此人心性偏激,如今聽聞,隻覺得他吼的聲波都有形狀一般,嗡嗡地擠壓着自己的太陽穴。
徐星辰長歎一口氣,心知不能善了,還是問道:“所以你誓要與人類為敵,至死方休?”
昧狂道:“正是,為了我死去的先祖,為了千千萬萬死去的亞種的同胞!多可悲,在他們被壓迫時沒有意識,在他們有意識時又甘于虛與委蛇,我昧狂不屑與此等閹獸為伍!”
徐星辰點頭,幹脆地起身:“既然如此,告辭。如果你需要那瓶藥,我的副官随時在鷹族恭候大駕。”
她展翅高飛之時,仍聽到昧狂高呼:“獅族會讓人類付出應有的代價!”
她心想,亞種終會走上與人類相同的道路,獅族統領部落的時代已經遠去,這是它們選擇落幕的方式,她無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