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明遠看到亞種跨過他設下的重重電纜時,耳邊回響的是姜嘯天那句:“去尖刀?好啊,年輕人有志氣。雖說堯堯中意,也得你自己有本事,去那曆練幾年,風風光光再回來!”
他想到這是隊長、隊副、秋兒、春妮和虎子聯手打下來的屈勞關,百年混戰來雲中哨周邊第一次,重新能夠有人類在關隘的庇護下聚集成村落,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守住。
如果注定無法成為傳奇,就讓我為這榮耀添上一筆注腳。
十萬伏特的電流融進他的骨血,喬明遠幻覺中浮現的仍是那個雨夜姜止堯在仿若冰面上的倒影。
他的世界裡隻有鐵與血,而她身邊滿是愛與歌。
隻需要一瞬間,就足夠紀凡潇在頻道裡發出一則早已編輯好的訊息。
一閃而過的訊息成功發送後,就像星子砸進了火堆,隻能聽個響,接着便杳無音訊。
兩人收殓了喬明遠的屍身,并排坐在後院高高的屍堆上。
魏賜麻木地說:“這真是我生命中最糟糕的一天。”
紀凡潇道:“想開點,說不定明天更糟糕。”
魏賜看他:“你會說話嗎?”
紀凡潇問:“你想聽什麼?”
魏賜問:“我們能守住嗎?”
紀凡潇道:“能。”
魏賜又問:“我們能活下來嗎?”
紀凡潇也答:“能。”
魏賜問:“為什麼?”
紀凡潇平靜無波地道:“如果沒守住,一定是我們都死了。如果我們還活着,那一定就守住了。”
魏賜怒:“你還是别說話了。”
紀凡潇閉嘴了。
第七天的黎明是伴着蟲鳴聲到來的。
魏賜揉眼睛的時候,看到紀凡潇正在拿膠帶一層層地包裹做一個結實的大圓球,塞滿了還予甲和布料,手裡還拿着瓶刺|激性味道極大的噴劑。
魏賜打了個噴嚏道:“什麼東西這麼難聞?”
紀凡潇道:“昆蟲的激素,你要是覺得好聞才是不妙。”
魏賜說:“你弄這個是驅蟲麼?”
紀凡潇道:“嗯,看明白了就過來幫忙。”
紀凡潇塞好一個輪胎大小的圓球,到哨所外百米的位置順着下風噴了一圈,接着拿火柴擦燃了火,這散發着異樣奇香的圓球便順着山坡滾了下去。
奇異之處在于這球竟越滾越大,火光被數以千萬計的飛蟲撲了上去,直到變成一大隻黑芝麻球。
魏賜啧道:“派蟲子來幹什麼,看起來今天也不會很辛苦,說不定還有烤蚱蜢吃,多香。”
紀凡潇的表情卻不容樂觀,魏賜捅了他一肘子:“喂,我不用去死你不高興啊?”
紀凡潇道:“接着做,别讓蟲子咬了電線。”
很快,魏賜就知道了原因。這蟲子雖然個頭小,卻仿佛永無止盡地一波波湧上來,等到下午,還予甲的破片已經山窮水盡,蟲子大軍卻不要命一般無窮無盡。
魏賜看着紀凡潇開始拆明光铠,愣道:“你這是做什麼?”
紀凡潇道:“沒有材料了。”
魏賜怒:“那也不能動明光铠!”
紀凡潇問他:“明光铠要緊還是屈勞關重要?”
魏賜道:“都重要!”
他去奪紀凡潇手中的明光铠,撲了個空,忙道:“沒有明光铠怎麼守關!”
紀凡潇道:“現在留着明光铠,才守不住屈勞關!”
魏賜急道:“你不是很聰明嗎?你不是可以想辦法嗎?”
紀凡潇木然道:“這就是最好的辦法。”
他看向窗外道:“以前我總以為都會有辦法的。”
魏賜吼道:“那我去!輪到我了!你把我包住,做成個球滾下去!”
紀凡潇道:“你隻有一個人,你走了我還是要拆明光铠,何必呢?”
魏賜道:“說不定我滾下去就夠了!”
紀凡潇搖搖頭:“不可能的。”
魏賜道:“是你告訴我一切都有可能的!說不定我滾下去,蟲子就沒了!說不定今晚,就能恢複供電了!”
紀凡潇道:“這恐怕是一場全球停電,沒人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恢複。留着你,還能有明天,留着它,”
紀凡潇笑了一下道:“有什麼用呢?說不定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屈勞關早就失守了,亞種的大軍早就踏進北域了,這個地方根本就……”
魏賜響亮地扇了紀凡潇一個巴掌,紀凡潇被扇地臉轉到一旁。
魏賜胸口猛烈地抽動着,像是在拉動的風箱:“老子早就想揍你丫的了。新兵連就看你不爽,一天天少爺脾氣這那的,到了尖刀還這麼牛逼哄哄。你以為你誰啊?”
紀凡潇點頭:“你說得對,我的确什麼也不是。”
魏賜罵罵咧咧道:“但是紀凡潇!你特麼給老子聽着。就是在這個破地兒,屈勞關,我刺猬服你了!你有這個能耐,就得給我好好守着屈勞關!别講這些屁話,有本事你就留着地下去給排長一字一句地說!”
紀凡潇擦了擦鼻血,給魏賜包紮,魏賜一直讓他給自己包成一個好看的圓球,這樣說不定能被路過的人看到他拯救哨所的英姿。
魏賜滾下山坡的那一刻,紀凡潇感到整個哨所都無比地平靜,似乎這深山老林隻剩下他一個活物。
奇迹般地,魏賜這一輪帶走了比以往多地多的蟲子,他走後便入了夜,屈勞關隻餘一地靜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