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公然與獅族決裂,一路帶着鷹族部衆飛躍南麓邊境的徐星辰複又想起那個下午,她決定帶領鷹族走向新的征途。
剛接到人類軍官的約見時,徐星辰并不怎麼放在心上。
彼時正值入秋,氣候爽朗,她還安排族中人舉行了狙擊賽事,便隻叫副官遞他一份同去的請柬,如此便打發了。
言下之意則是,我們亞種不來這些虛頭巴腦的客氣話,憑實力說話。
午飯後稍作小憩,徐星辰便一身獵裝入了賽場,于評委席位入座。本次賽事雖由鷹族主辦,卻也不忌外族人及人類參加。
收到為數不多的報名申請表時徐星辰曾當中放話:若是外族人有這個本事奪了鷹族的名号,她定将這名英才奉為族中上座。
自然,這樣的事情,自徐星辰十五歲于族中一舉奪魁,一年後全面接管族中事務成為新家主的十餘年來,從未聽聞。
這樣的賽事多用來選拔新秀,略有資曆些的自然不上場。
徐星辰在視野最佳的位置看了幾場便覺得近年來的新人不過爾爾,未見到出類拔萃之人,心下便沒了興緻。
初賽隻剩最後一組沒有上場,她心頭盤算着若見不到有趣的苗子,這場賽事便交由副官頒獎罷,不值當她浪費這個下午。
然而可巧就是這一組中,有一個準頭極高的選手。
是人類,徐星辰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瘦高的個子,眼中是人類特有的味道,将侵略性都掩蓋在笑面之下,令人作嘔。
眼瞧着他百發百中的架勢,徐星辰哼笑一聲,一手剝的橘子喂入口内,另一手懶散地拍了拍,算是坐回了原位。
果然高看了人類,如此胸有成竹的氣勢,不過是第五名罷了。
初選乃是弓箭,第二輪則是狙擊,這人照舊進了前三。
身旁的副官肉眼可見地焦灼了起來,既為鷹族而今沒有好苗子而憂心,更為這次賽事的結果恐怕傳出去不好看而發愁。
徐星辰倒是不介意上榜之人有人類的影子,甚至她更期待這家夥能給懶散的小輩們敲響警鐘才好。
隻是按照他前兩輪的成績,決賽的精神力唯有奪得前兩名才可能站在前三的領獎台上。
啧,她冷眼瞧着這男人的身闆,覺得以人類的明光铠平均适配度,有點難度。
而她卻對這突如其來冒出來的家夥感到好奇,砸場麼?看神色不像。那麼,她倒是有些期待他的來意。
精神力的對決也是徐星辰最感興趣的一場,不同于人類隻熱衷于那些冰冷的數字,她們亞種對于精神力的評判标準則是味道。
當一個人的思緒遊走在龐大的精神場中,本人将會散發出強烈而不自知的獨有氣息。曆任家主們正是遵循這一點選定自己的接班人,徐星辰自然也不例外。
據上一任家主所說,徐星辰的精神場充滿了秋天的味道。
徐星辰不明白,老家主閉上眼,似是追憶地歎道,那是一種很原始又遼闊的味道,和入秋清爽的萬裡長空一樣。
星辰呀,咱們鷹族,已經缺少這樣的味道很多年了。
然而這一次,徐星辰在衆多決賽選手展開的精神場中,聞到一種更為古老的味道。像是,秋天的雨水。
在雨中飛行時,她無時無刻不被這種氣息包裹着,是一種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上升,而高空的雲霧下降的味道。
這氣息叫人看不清前路,卻又甘之如饴。
等到徐星辰回過神時,已經聽到了賽場上的叫罵聲。
她定睛一看,散發出雨水氣息的選手,也就是那名人類,一舉奪魁,拿下了決賽的榜首。
她皺起眉,看向那幾個鬧事的鷹族子弟,冷眼道:“技不如人,如今還要丢了顔面嗎?帶下去,以後不準這幾個人和内圍族人一同訓練。”
接着她看向那個人類,即使藏在眼底也能夠被鷹族敏銳地感知到的專注,她颔首,了然于心:“很好,你就是上午求見的人類吧。郁溪山,說出你的願望。”
郁溪山敬禮,然而不是人類部隊的軍禮,是同鷹族一般,右手錘在胸前,取折翼效忠之意:“願為家主效犬馬之勞。”
賽事結束後,徐星辰命副官好生處理後續事項,别教族中小輩太下不來台,耽誤了訓練。她則在辦公室内接見郁溪山。
郁溪山進門便感到亞種與人類深切的不同,這間私人辦公室在頂樓。
大的足以從進門處到窗前的牆面上立一靶場,環形的陽台寬闊地足以徐星辰晨練時飛一圈再松快地着陸。
唯一與人類相同,但也與絕大多數亞種相去甚遠的則是,徐星辰的辦公室中有着厚厚兩面牆的書櫃。
郁溪山一眼掃過,看到其中不少為鷹族自創的語言,也有不少為人類的書籍。
徐星辰正坐于桌前,掃過來的眼神煞是銳利,即使郁溪山知道他并非本意,還是忍不住坐在沙發上的脊背挺得更直了一些。
徐星辰的右手在桌面上扣了扣,像是鷹捕獵前活動爪節的動作。